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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临渊城不过两三里,就有一个小盆地。说是盆地其实更像有人在那里笔直地掘地十数丈——因为除了入口的坡道外,盆地四周围都是峭壁,除非是轻功绝佳的武林高手,否则休想要飞身而上——入口处有十来个西瑶士兵把守着,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梦泉看大家渐渐接近那入口了,心中更加警觉:如果段氏有何歹意,这岂不成了一个牢房?不过玉旒云却显得毫不在意,或者在这种时候,越是深入对手的领地,越是要显出大将风度吧。
思念间,已经到了岗哨。士兵显然都识得卓、段二人,立刻闪开让路。四人也不下马,一直驰到盆地当中。这时,就可看见环绕四周的峭壁底下都开凿了巨大的洞穴,有如北地一些边民所住的窑洞,只不过,各个洞穴中都有巨大的冶炼炉,所以整个盆地也如火炉般炎热非常。玉、石二人见到有许多强壮的工人,有的挑着碳,有的担着水,还有的用独轮小车推着生铁和矿石——放眼看去,光是在空阔地方穿梭忙碌的就有百人,若加上那些在洞穴炉边的,不知共有多少。西瑶的冶炼作坊规模当真可观。
段青锋飞身下马:“玉大人,石将军,二位打算从何处看起?”
玉、石二人都是领兵打仗的人,对冶炼哪有这许多研究?虽然也去过樾国的兵器作坊,但只不过是听工匠汇报“这种兵器如何强过那种”等等。他们对冶炼的步骤有些模糊的了解,可看到西瑶如此阵仗,只有震惊而已,全无头绪。
玉旒云便笑了笑,也下了马,道:“太子殿下不赶时间,咱们就一处一处看过去,你说先看哪里,就先看哪里。”
段青锋四下里看看,见一个赭色衣服的老者,即叫道:“陈师傅,怎么不见汪侍郎?”
那陈师傅才注意到他,急忙前来拜见,答道:“早晨起就没见到汪大人。”
段青锋皱了皱眉头,道:“那也好。我带了两位贵客来,他们想开开眼界,就请你做个向导。”
陈师傅自然答应,朝玉、石二人微微欠身行礼,就领着一行人向紧靠入口处的一个洞穴走去。
那儿显然就是在分拣矿石了,赤、白、金、青各种颜色都有,工匠们把分拣好的放进不同的竹筐里,自有人一筐一筐推去冶炼。陈师傅言道,这附近有好几个不同的铁矿,出产各不相同,有时即使同一个矿中挖掘出来的矿石也性质各异,不同的矿有不同的冶炼方法,如若混杂一处,不仅暴殄天物,有时还会一无所成。
“光铁就有这么多种?”玉旒云闻所未闻。
陈师傅道:“不是铁有多种,而是铁矿有多种——铁生于石中,自然就是除了铁之外,还有旁的事物,有时是金,有时是磷,有时是硫磺。不过这里也不仅是铁矿,还有别的——比如这个叫‘重石’——”他递给玉旒云一块看起来不过核桃大小的黑色石块,但玉旒云一触手就感觉陡然一沉——果然不愧“重石”之名。呈师傅又给他一块差不多大的灰白色石头,模样就像石英,但是也很沉重。陈师傅道:“这个的样子虽然不同,不过里面有用的那点儿东西却和重石是一样的,没有这东西……”
才要说下去,却被段青锋打断了:“陈师傅,也不必说得那么详细,两位贵客将来也不会亲自去采矿。说个大概就好啦。”
陈师傅自然不能违抗太子的命令,但是又觉得话说了一半有些不妥当,就道:“炼铁不是光靠铁矿,根据你是要造锅还是要造剑,造刀锋还是刀背,需要加其他不同的材料。回头就看到。”说时,就领了一行人朝下一处作坊走。玉旒云觉得这重石委实有趣,就顺手揣在怀中。
第二处洞穴在门口一看竟不见人,却有一道阶梯直通地下,人走上阶梯之后,外头那燥热之感立刻当然无存,阴湿之气扑面而来。
“这下面是洗矿池。”陈师傅说。
“这个我倒是知道。”玉旒云道,“我看工匠把矿石打碎,装进麻袋里,然后在水中浸泡冲洗,除去杂质之后才可以冶炼。是也不是?”
陈师傅点点头。段青锋即道:“既然如此,那此处不必看了,且去下一间。”几人便又退了出来。
下一处作坊是在冶炼矿石,看来和樾国也无多大差别。只不过果然如陈师傅先前所讲,因为矿石不同,冶炼的方式也就有差别。这种冶铁的作坊有五间之多。铸铁成了砧,在樾国,下一道工序就是“灌钢”,又叫“团钢”,即是把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用泥巴把炼钢炉密封起来,待生铁均匀渗入熟铁,即成钢。此种工艺系百年前楚人所发明。那以先,各国都用是把生铁烧至半熔,边搅拌边加入铁矿粉,名曰“炒钢”,再以“炒钢”为原料通过锻打增其坚韧——要造好兵器,往往需要“百炼钢”,费工费时。自有了灌钢法,铸造兵器的效率就大大提高。
玉旒云只晓得兵器好不好用,看炼钢的炉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陈师傅解释说,西瑶灌钢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而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生铁板开始熔化时,既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使钢材质地均匀,又使铁和渣容易分离,所铸之物件自然杂质少,坚韧非凡。
“果真?”玉旒云虽然还是不大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听到“坚韧非凡”就忍不住要仔细看看,也不顾炉子跟前既热又脏,一径靠近了要瞧个究竟。这时,正如陈师傅所说,生铁板开始熔化了,一个工匠正卖力地搅动铁料,整个炉膛通红一片,冷不防有几星滚烫的铁水飞溅出来,她看得入神,竟然不查。还是石梦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而自己的衣服就被烫出了好几个窟窿。并且,一时用了猛力,早先在江北受的刀伤又隐隐作痛起来。但他也顾不上,只问:“大人,你没事吧?”
玉旒云摇摇头,还不知自己差点受伤,只是被这熔炉吸引,喃喃道:“这还真是门学问啊!”
段青锋笑道:“虽是学问,却是匠人做的事。大人走马观花就好,这里的一切工艺我稍后叫汪侍郎着人写了给你带回去。”
他的意思就是要叫大家继续往前走了。后面有几间作坊也都是在灌钢的,虽然陈师傅说个个不同,但段青锋却以为不必一一看过,因而带着玉、石二人直接到了锻打兵器之地。
“玉大人是佩剑的,就先看剑吧。”
所进之处,工匠正在淬火。一入门就闻到臊臭之味。玉旒云皱着眉头道:“什么味道?”
陈师傅道:“是淬火用的牦牛尿和牦牛油脂。”
“怎么用这种东西来淬火?”玉旒云好生奇怪。
“刚出炉时,需要急速冷却,以保证其硬度,之后需要冷得稍慢些,以保证其韧性,所以就要两种不同的淬火液。”陈师傅道,“古人有用两种不同水的,但是差别始终有限。尿液和油脂却正好可以达到这目的。西瑶多牦牛,自然就用牦牛尿和牦牛油脂了。”
哈!玉旒云不禁暗叹:这可真是大开眼界了!于是又向陈师傅详细地询问究竟两次淬火的时间有何讲究。陈师傅知无不言,听得她万分入迷。
石梦泉在一边看着,觉得她就好像一个找着新爱好的小孩子,难得的烂漫可爱——撇开她所关注的实是杀人之物不谈,单单这样专注的表情,就好叫他着迷。
却不意,段青锋突然在他耳边阴魂似的说道:“呵呵,有时我也快忘记了,玉大人哪怕叱咤风云,毕竟也是一个女子。”
石梦泉一愕。听他又继续说道:“这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难怪叫人痴迷。”
这次石梦泉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扭过头去看,只见这绿眸王子正朝自己邪邪地微笑。他的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还不及说什么,段青锋又笑着低声道:“石将军,大家都是男人,你的心思我了解得很,呵呵,如果能抱得美人归,实在……”
“殿下在开什么玩笑?”石梦泉轻斥,可明显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脸上也发起烧来。但是好在此间炎热,本来人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故尔不易察觉。
段青锋笑了笑:“我是风月场里混出来的,看得可准了——将军千军万马且不怕,怎么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就没有胆量?呵呵,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听他这样说,石梦泉不禁有些恼了:“殿下说话请放尊重些!”
段青锋绿眼中的笑意更深,然而也带上了一点点威胁。“离我皇嫂远一点。”他道。“越远越好。”
这句话说的非常轻,轻得几乎只有石梦泉一个人才听得到,但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仿佛谁若胆敢违抗,他就会把那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似的。石梦泉不禁打了个冷战。再看段青锋时,这绿眸青年已经转向旁边去了,仿佛很不耐烦的样子,催促道:“陈师傅,也该去下一处了吧?小心把贵客热坏了。”
陈师傅这才停下和玉旒云的交谈,向主子顿首领命,然而又道:“拣矿、洗矿、冶铁、灌钢、锻造——都已经看过了,不知殿下还想要带两位大人去看什么?”
打磨就没什么好看的,玉旒云想,樾国的兵器有樾国的规制,而且,就她征战北方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哪个国家能使全国的兵器都统一到樾国的那种程度。西瑶不见得有什么高明之处。就是不知道当日见到那尖利无比的箭头是哪一种铁矿经什么工艺制造而成?段青锋虽然承诺写成一本书给她,但老师傅在跟前,问一问也好。于是,她就道:“不知箭簇是哪一种铁?”
“箭簇不光是铁。”陈师傅道,“是要用重石一同熔炼。还不知道灌钢要怎么做,只知道炒钢,就是……”正要引着他们过去,忽然听到一阵焦急的脚步声,有人忽道:“殿下!殿下!”就见柳成舟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他才要接着说下去,就被段青锋瞪了一眼,大约是恼他在玉、石二人跟前慌张至斯,实在丢自己的面子。柳成舟便打住不说。
玉旒云轻轻一声冷笑:“陈师傅,殿下有事要谈,咱们且去看箭簇。”
她如此姿态,段青锋更显得有些“此地无银”,只有道:“等等,且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事能慌成这样——”才说着,又恍然发觉自己是中了玉旒云的激将法,不得不把坏情况也说给她听,登时又气得想跺脚。
玉旒云只在一边静静地冷笑。
柳成舟边擦汗,边道:“是太师和一众大人们,上枯云禅寺去见皇上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足够“大事不妙”,别说段青锋和卓思远一时失语,就连玉、石二人也是一怔。不过,玉旒云也料得到:公孙天成这老狐狸还能向牟太师献什么好计?还不是赶紧到武德帝跟前去告段青锋一状?武德帝是个倾向于和赵王做交易的,知道儿子坏了自己的事,还不立刻就下山来主持大局?他们父子两一闹上,动静可就大了。别说是结盟不成,传到赵王耳朵里就麻烦非常。
卓思远道:“殿下,看来得……”
段青锋眉头一蹙,绿眸中闪着冷光:“我自会应付,你送两位大人回五洲馆去。”
卓思远一怔:“殿下……”
可段青锋已经甩手转身而去。不多远,又回来,盯着石梦泉似笑非笑地道:“石将军,可别忘了我刚才的话。”
“什么?”玉旒云觉得莫名其妙,看着他消失在腾腾的热浪里,就问石梦泉:“他说了什么?”
石梦泉呆呆的,依稀感觉段青锋方才神情颇像北方雪地里的孤狼,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自己全心想要保护的,却可不惜任何代价。穆氏王妃?毫无证据,他只是心里一震,接着,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就当着玉旒云的面撒谎道:“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卓思远几乎是监视着玉、石二人回到了五洲馆。两人才一走进庭院,就见到公孙天成好整以暇地坐在花池边饮茶。老先生同他们点头招呼:“两位大人回来了?看来西瑶的早点实在诱人,两位都去了大半天啦。”
玉旒云看到他这种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家伙好聪明,怂恿了牟太师去告状,让西瑶起内讧,他却不到跟前去煽风点火,半点话柄也不留!现在倒来我面前示威了。若是露出怒容,岂不正叫他看笑话?
当下冷笑了一声,却并不接话茬,径直和石梦泉回到后面的房里去。
掩上了门,石梦泉道:“大人,依你看,段青锋现在到哪里去了?”
玉旒云抱着双臂踱了几步:“我起先想,他师傅去他老子跟前告状,他应该急着去分辩。但是再一想,现在去分辩,岂不是只有被骂个狗血淋头的?我若是他,这时候应该避免硬碰,以守为攻和以攻为守是同一个道理吧。”
以守为攻和以攻为守都是自己掌握着主动权,那么就是说段青锋不选择被动应付,而是想抢先计划下一步。石梦泉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他去找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玉旒云点了点头。
石梦泉看她狡黠地微笑,即问:“怎么,大人猜到这人是谁了?”
玉旒云插着两手:“你还记不记得刘子飞他们那伙老家伙当初喜欢怎么骂我?”
——当初玉旈云刚刚从侍卫府外放出来领兵,樾国的老将都不信她有真本领,议论纷纷,说皇后这枕头风吹得也太过厉害,恐怕这个黄毛丫头将军上了战场要批漏百出,最终还要逃回去向姐姐撒娇,外头的烂摊子又要由这些老将来收拾。于是,“找姐姐撒娇”和“夹着尾巴逃跑”几乎成了老将们挂在嘴边的戏言。石梦泉当然记得。
玉旒云道:“姐姐究竟能在皇上面前帮我们多少,外人不知道,你我总晓得。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轻易也不会为咱们求什么,但是咱们若麻烦,她在皇上面前说话的分量还是不可否认的吧?”
石梦泉点头:他二人今日的地位固然是出生入死争打回来的,但从前几次玉旒云遇到麻烦,玉朝雾皇后都在庆澜帝跟前求情,庆澜帝才不顾朝臣们的闲言闲语,再三从轻发落。西瑶的朝中有一个似玉朝雾皇后这样的人物吗?穆氏王妃?应该不可能。那么,还有……啊,难道是——
他心中一闪,和玉旒云异口同声说道:“孝文老太后!”
“段青锋就是孝文太后抚养大的。”玉旒云道,“晋王妃先前不是说,老皇帝在时,孝文太后就参与商议国事,以致有人怀疑会二圣临朝,后来又有人怀疑她想自己称制——说明这个女人还是很不简单的。我想,她或许很有野心,但毕竟自己无法出来做事,所以不如支持段青锋这个孙子……”
石梦泉倒没有想到“野心”这一层,只道:“听晋王妃描述,当今西瑶皇帝应该是个十分孝顺的人。如果段青锋能使祖母出面为自己说情,这一关就好过得多。”
玉旒云点头道:“不管怎么样,老太后是个关键的人物。如果能让她来出面说句话,让武德帝和咱们结盟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大人的意思,是现在跟去慈济庵找孝文太后?”
玉旒云道:“当然。”不过她朝门口撇了撇嘴,道:“那老狐狸就坐在出五洲馆的必经之路上,咱们有什么动静,他都能看到——他还不立刻去给咱们捣乱?”
石梦泉笑道:“要想瞒天过海的确困难,但是要瞒住一个人,倒还难不倒我。”说时,伸手一推后窗。
玉旒云哈哈大笑,朝香炉里多加了好些檀香。“让老狐狸以为咱们在这儿焚香喝茶。”说着,率先一跃扑出窗去。
石梦泉紧随在后。两人攀上一株梧桐树,不费吹灰之力就荡出了五洲馆院墙之外。可巧不知什么人把几匹马拴在路边。两人便各挑了一匹。玉旒云笑道:“可惜不是那公孙老儿的,否则倒可出出我心里的这口恶气——公孙老儿大概爬不上马,只能骑驴。”
石梦泉知她把公孙天成恨得牙痒痒的,也就顺着她的意,接茬儿道:“不是有句老话‘骑驴看唱本’么?”
“可不?”玉旒云笑道,“咱们就跟他走着瞧!”说着一拍马,直朝城外而去。
因为先已由段青锋领着出过一次南门了,所以这一回就轻车熟路。到城外,打听了慈济庵的方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约莫二十里地,见到了一座庄园,正是萱懿山庄。再过不远,便看到慈济庵的山门,因为只有台阶,便下马拾级而上。但见木叶葱郁,听鸟语啁啾,觉得此间果然是世外修行之处。
大约因为有太后在此出家,庵堂全赖皇家供养,并不倚靠香客,一路上也未见朝觐之人,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附近山民模样的男女,背着半人高的竹篓在林间劳作。他们似乎是在挖什么草药,小药锄一戳一勾,就把所要的花草丢进竹篓里去了,又快又准。
玉旒云在书里看过西瑶是天下药材的宝窟,暗想:这些山民看来以采药为生,熟能生巧啊!
两人行了没半个时辰,就见到慈济庵了。大门关闭着,显然是不让人随便来烧香的。
也不知段青锋在哪里?孝文太后又在这庵堂的什么地方?他们为免打草惊蛇,不好上前去叫门。玉旒云便向石梦泉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同转到后面去,跃墙而入。
两人来到了庵后,见是好大一片银杏林,高大的树木枝桠交错,正适合攀爬,那树冠虽然已开始显出金黄色,但依旧茂密,正可隐蔽行藏。两人就轻身一纵,跃到紧挨院墙的一棵树上,攀着巨枝,朝庵内张望。
里面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收拾得十分干净,地上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回廊里有几个青年尼姑正跪在地上用水擦洗方砖,又有两个中年尼姑捧着茶壶、茶杯正穿过庭院。
玉旒云用手轻轻一指:看来似乎是要招待客人,莫非就是段青锋?且看她们上哪里去!
两人于是悄悄地由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上,这便看到那两个尼姑走到院子的一间茅草亭前,行了礼。听里面人道:“有劳。”她二人就放下托盘,转身离去。这时,玉、石二人便看到一个老年尼姑和一个未截发但也穿着缁衣的老妇人坐在亭内下棋。那老尼姑看装束是此间住持,那么带发修行的老妇人应该就是孝文太后了。
玉、石二人互望了一眼:咦,段青锋呢?
正奇怪,石梦泉忽觉颈上火辣辣一疼,伸手一摸,是被树枝割开了一条血口子。玉旒云皱了皱眉,摸出块帕子来叫他按住伤口,自己要去把那害人的树枝折断。可是,她才一探手,只觉手背上一热,竟然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石梦泉见到,连忙又把那手帕递回去,帮她把伤口按住。玉旒云摇摇头:我这是小意思。但又恼火地看了看那树枝,暗骂:还真厉害,便是刀剑也不过如此。
才想着,听耳边“嗤”的一声,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已经被石梦泉一把拉到怀中。她扭头一看,石梦泉的袖子被划破了——若不是他这样保护,恐怕遭殃的是自己的脖子。她心中一凛:这不是树枝,是有人要杀他们!
从树上看下去,四周并不见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高手?莫非是楚国武林的匹夫们终于追了过来?两人都不曾带得兵器,在这敌暗我明的状况下,为了不任人宰割,只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只是,明艳的秋阳下,每一片银杏叶都仿佛自己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根本就无法判断下一次攻击在何时,又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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