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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太阳刚从云端升起,江歇就带着金老师夫妇和郑砚浓出发了。

昨晚的求婚很顺利,他终于听见温琅说了愿意。心里自然是不舍的,但他还是把温琅送回了家。

他虽迫不及待,恨不得把温琅装进口袋里带走,但最起码的仪式感,还是得有。

温琅反复强调过,她对这些没有要求。但是江歇却觉得,其他女孩子有的,温琅也必须得有。

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上门拜访这个环节是怎么都不能省去的。经济条件也许会影响提亲礼物的挑选,但是诚恳求娶的态度却并不取决于这一点。

驱车前往的路上,金老师一直在抱怨:“你说你这个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谈恋爱不说,求婚不讲。到了现在火烧眉毛了,才想起叫我来。”

金老师其实年龄并不大,他属于天才少年的范畴。一路求学从医,属于江歇父亲的忘年交。可他到底是老父亲心态,一直把江歇当他的儿子一样照顾着。

昨天他刚下飞机,就接到江歇的电话,他前因后果也不说,只撂下一句:“我想明天去温家提亲,你有时间吗?”

如果不是他这些年珍藏了些好茶好酒,还真不知道这一大早去哪里买些能拿上门的礼物。

虽然江歇开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金老师还是气鼓鼓地剜了他几眼。

金老师的夫人坐在他身边,穿着剪裁考究的旗袍,头发梳成髻,端庄秀丽。

她见丈夫像个钻牛角尖的孩子,无奈地笑了笑,握着金老师的手说:“江歇这不是看你忙到没空才一直没说吗?提亲这么关键的场合请你,这不更能彰显出你的重要?”

大概是夫人的话语起了安抚的作用,金老师没再板着脸了,他看着身上这身出自夫人之手的手工西装,眼里映上笑意。

郑砚浓在副驾驶,侧身全程围观。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出门没多久,就被按头塞了一嘴狗粮。

真是人生艰难。

那种吵吵闹闹和安抚,让他意识到心里空掉的那块尚未被填平。他连忙望向窗外,看着街景向后退去,不肯让外露的情绪被别人看到。

此刻的温家,也正忙碌。他们一家人喜静,平日除了家政会按时过来做清洁,家里并没有请固定的员工。

但为了今天的排面,温若锦从自家五星级酒店里调来了几位高级服务人员。除此之外,温若锦的宝贝厨房也不得不借给了大厨,他今天不便下厨。

穿着西裤和马甲,温若锦站在衣帽间里,任由岳蓉拿起一条又一条领带比划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为人父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

一想到他的宝贝就要成别人家的了,淡淡的哀愁,在心里扩散。

商场铁娘子岳蓉就比他要淡定地多,一早就换上了早些年专门找人订做的改良旗袍。

孩子的嫁娶是人生的必经阶段,她许久之前就想明白了。如果温琅嫁,她就安排的风风光光。如果孩子不愿意,她就陪着她一世无忧。

耳朵上戴着澳白珍珠做成的吊坠,祖母绿一小块镶嵌在耳针上。岳蓉做好了十足准备,至少绝对不让婆家人看轻了去。

最终挑选了一条淡蓝色的领带给温若锦,岳蓉垫着脚给他系上。

“别人家是嫁女儿,我们家是多个儿子,这么划算的事,你愁什么?”说完,岳蓉拍了拍温若锦正紧绷着的背。

昨晚温琅有些感冒,心情大起大落之后小风一吹,有些头疼。她吃了药就睡下了,虽然心里有事,但到底没能抵抗住药力。等她醒来,外面已经阳光明媚。

着急地跳下床,她随便用水抹了一把脸。她这么着急并非想到江歇他们要来,而是到了这个时间,还没带黄油出去。

从房间跑出,温琅身上还穿着加绒家居服。长袖长裤的款式很保守,但和大宅里精心准备的每个人相比,过于随意了些。

她穿着地板袜从二楼跑下楼,还没顾得上问她父母在哪,门被打开了。

江歇身边站着金老师夫妇,郑砚浓在他们身后拿着大包小包。他们都在大门打开时,第一眼看见了脸上还带着水渍的温琅。

要完。

温琅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江歇见温琅没穿鞋,两步跨了进来。从玄关给她拿了拖鞋,蹲下身放在她脚前。

见服务人员站在一旁,江歇侧头道:“能帮忙取一条毛巾吗?”

温若锦和岳蓉从二楼下来,他们没想到江歇他们来的这么早。见江歇给温琅拿来拖鞋,又监督着她把脸擦干净,温氏夫妇相视一眼。

这样的女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岳蓉把温琅拉到身后,连忙招呼起客人来。

“小江,不给阿姨介绍介绍?”说着,服务人员给每位来客送上拖鞋,让大家从寒冷的室外进到屋里。

江歇闻言,视线这才从温琅身上挪开,他走到金老师身边,指着他们夫妇说:“这位是家父生前最好的朋友,这位是金老师的夫人,他们二位照顾我多年,待我如父如母。”

江歇不曾说过这些,金老师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介绍他和夫人。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这么多年的照拂,没白瞎。

温若锦看着年龄明显小一些的金老师,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运气还真不错,白捡这么好一儿子。

岳蓉见温若锦还站着,连忙把他拽过来,揽着他的胳膊说:“这是温琅的爸爸,他不善言辞。”

听岳蓉这么说,温若锦连忙露出憨厚的笑容。

对于金老师来说,他对眼前这对夫妇第一印象不错,所以岳蓉说什么,他自然信什么。只是这句不善言辞在江歇和郑砚浓听来,就有些心情复杂了。

不善言辞的人能随随便便用三轮谈判将江氏的半壁江山纳入囊中?

只是想起温若锦如刀般锋利的言辞,江歇就觉得温家人可能对温若锦的定位有什么误解。

温若锦继续维持憨厚人设,不太自在地指着客厅招呼大家坐下。点心和热茶跟着奉上,完美符合金老师的喜好。

趁着长辈们相谈,江歇把红了脸的温琅拉到一边。

“怎么了?这么慌张。”江歇站在水龙头前面洗手,温琅抽了一张棉柔巾候着。

“我起晚了,黄油还没溜呢。”温琅想起过于懂事的黄油,就有些心疼。

听救助站的志愿者说,黄油可能因为大-小-便的事和前主人相处的不太好。

它在室外都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在室内,宁愿憋着都不愿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排|尿。所以按时溜它,很重要。

“它现在在哪里?”江歇一听是黄油的事,连忙问。

“我刚就是下来找它的,结果没想到让你的家人看到我啥都没准备的窘迫。”怎么说父母见面都是万分重要的场合,她这算是没留好第一印象,太可惜了。

“你不管什么样,我们都会喜欢你。”见温琅皱着脸,江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完,江歇牵着温琅找黄油。黄油肯定不会跑出门,只能在家里。

当他们推开客用卫生间的门,见黄油正缩在角落。

黄油自然也看见了他们,甚至微微发抖。

温琅看了看马桶,算是明白黄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自行解决了。

江歇去找服务人员清洁,温琅蹲下身平视正害怕的黄油。她把手才放在黄油的脑袋上,它便低声‘嗷呜’了一声,低下了头,像是在说对不起。

温琅双手抱起它的脑袋,笑着说:“哇!黄油,你真的太棒了。我知道你聪明,但是没想到我们黄油能在我无法照顾你的时候,一下就想到最正确的办法。”

黄油眼里湿漉漉地,它以为会遭到的毒打并未到来,反而收到了温琅的夸奖。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哪怕我们不在,你也能好好照顾自己了。”温琅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江歇去而复返,把温琅对黄油的话听了大部分。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温琅的侧脸。她的语气连同表情都很温柔,缓缓道出的话,带着十足的耐心。

这就是被他深爱的人,热爱值得热爱的一切。

江歇正陪着温琅,小辈们不在,长辈的交谈也挺顺畅。郑砚浓坐在茶台前安静泡茶,格外乖顺。

“温先生,江歇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你把女儿交给他,绝对是能够放心的。”金老师很少和江歇好好说话,但在温若锦和岳蓉面前,他的夸奖就没停过。

“他医术很好,未来不可限量。”金老师也知道,和温家比,江歇的职业和能力有些不对等,但该说的,他还是得明确说出口。

“他父亲和母亲就恩爱了一辈子,在这样的家庭里,江歇的绝对继承了父母的深情。”金老师说到这,接过郑砚浓递过的茶。

他夫人一看他说的差不多了,接着跟上:“对于求娶,我们自然会拿出十足的诚意。”

说着,金夫人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些文件,里面清楚地标着不菲的聘礼。

“这些都是给温琅的,算是婚前财产。虽然江歇的父母不在了,但是我们也不会亏待她。”金夫人举手投足都透着清秀端庄,这让岳蓉对她的感觉很不错。

她并未接过文件,而是拉住了金夫人的手:“我们又不是按照彩礼来衡量好坏的,不要这么紧张嘛。”

把金夫人喜欢的茶点向她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岳蓉接着说:“其实江歇我们很早就认可了,不然也不会任由他和琅琅交往。”

“两家人见面,只是希望在孩子们婚前认识认识,之后成了一家人,自然是要多走动的。”这句话也说在了温若锦心上,他认同地连连点头。

他们虽然无法和故去的江家夫妇见面,但是看了金老师和他夫人,温琅的父母便也放下心来。

金夫人有一句话没说错,长辈和父母的风格,对孩子性格的养成起着很大的影响作用。

江歇的人品,他们是认可的。之于感情方面,有那么多好的范例在身边,也自然不会差。

等江歇带着换好衣服的温琅过来,两方的交谈已经结束了。

温若锦对江歇说:“此前你转让给我的江氏股份,在你和琅琅婚礼当天,我会全都转回到琅琅名下。以这种方式还给你,你会介意吗?”

江歇本来就没有考虑过收回股份,听温若锦这么说,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这些股份里,也有你父亲早年间的打拼。虽然你人不在商场,但是该你守护的也一点都不能被别人强占了去。以后你的靠山就是我们,不要怕。”温若锦放下了不善言辞的人设,很坚定地拍了拍江歇的肩膀。

岳蓉说的没错,他不是嫁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儿子。对孩子们好,是父母应尽的的责任和义务。

岳蓉跟着说:“现在江家至少一半都是你的,以后必定不敢有人敢轻易欺负到你头上。如果有,就告诉我们,收拾无良之辈的事,我们很擅长。”

金老师和夫人,看着岳蓉,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士,霸气外露时格外威严。

温家正温馨一片,在晟庭花园齐聚的莱恩合伙人们,也正热烈的讨论着。

她们刚醒来,穿着睡衣,未施粉黛。几个人窝在肖娆的被窝里,就温琅要结婚这件事踊跃发言。

“礼金的话,看各自经济水平,温琅也小气的人,所以千万不要逞强。”说这话的时候,肖娆专门看了方栀言一眼。

眼前这个背负巨债的女孩,一毛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但是对于朋友,她宁愿自己多辛苦,也从不吝啬。

乍一接收到肖娆的目光,方栀言不自然地笑了。她原本的想法是再接一些兼职,给温琅包个大的。

“至于咱们公司这方面,我打算多给她批几天假。”肖娆不化妆的时候,特别显小。她顶着娃娃脸脸说着女王范十足的话,怎么看怎么反差。

“我的假期可以分给她几天吗?”日语小姐姐打算继续深造,在此之前,她得铆足力气挣点钱。这样看,年假和她无关,不如转赠。

“我的也可以!”方栀言跟着举手。她从进入莱恩,一次假期都没休。对于贫穷的她而言,时间是最公平的馈赠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休假的。

“行啊。”肖娆点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接下来几个月,咱们要减肥美容,然后在温琅的婚礼上,成为最给力的伴娘。”葡语小姐姐仔细记录着大家商讨的结论,期间不忘补充。

“我给健身卡、美容卡里又充了钱,你们随便用。”肖娆认同这一点。

“至于晟庭的房子,”说到这,肖娆环视着这间承载她们五个人太多太多回忆的宿舍:“不管你们以后是出嫁还是去到别的地方,这里我会一直保留。这里将一直是你们的避风港和家,随时可以回来。”

听她这么说,几位合伙人连忙把肖娆扑倒。能遇见肖娆,何尝不是她们的幸运。她们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生,有了她的带领,立刻不同。

她给出了她们太多太多,让她们知道,不管是谁,都能通过奋发和向上,争取到不输给任何人的人生。

中午,温家人和江歇一行人一同用餐,才坐到桌边,江歇便主动承担起为大家剥虾的任务。

他三两下除掉虾皮,动作行云流水。他把第一只虾放进了岳蓉碗中:“阿姨,吃。”

岳蓉看着碗里的虾,又看了看江歇,笑着问了句:“怎么,不给你改口红包,你就不改口了?”

这话让江歇不由停住手里的动作,稍事反应了一下后,又赶紧剥了一只给岳蓉:“妈,吃虾。”

岳蓉满意地点头,给江歇夹了一筷子水煮肉说:“你也快吃,虾自然有人处理。”

温若锦自然明白,他就是这个人。便无二话,低着头行动了起来。

给了岳蓉,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江歇又剥了好几只,给在场的长辈们人匀了一只。

“爸妈,我敬你们。”席间,江歇举起水杯,和温若锦和岳蓉喝了一个。

他虽然不能饮酒,可是手里的茶杯容量很大,也算是用这种一饮而尽的方式表达诚意了。

等他咕咚咕咚把一大杯水灌进肚,岳蓉从一旁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爸爸妈妈很开心,这是给你的零用钱,快收下。”

见江歇这边进展不错,郑砚浓便也放下心来了。他这么多年也就江歇这么一个挚友。见他幸福,他自然开心。

饭后,长辈们还有说不完的话。温琅和江歇便打算带着黄油出去遛弯,郑砚浓打着消食的借口跟了去,实则是不想被长辈们继续按头塞狗粮。

江歇带着黄油在草地上玩耍,郑砚浓和温琅站在树下躲太阳。

犹豫好久,郑砚浓对温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乍一听他这么郑重,温琅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误会的造成并不是他故意的,当时肯定是很生气的,但至少她和江歇现在很幸福。

没等温琅说什么,郑砚浓接着说:“江歇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伤过心的人,无论是家庭还是成长,都让他少了些安全感。”

郑砚浓很了解江歇,他看着正和黄油笑着追逐的好友,心中感慨良多。

“请你好好照顾他,爱他,在你们大婚之前,我会送上一份豪气冲天,让绝大多数人羡慕,并且诚意满满的礼物。”他说完便离开了,背影里透着几分落寞。

他的事,温琅听江歇提过几句。错过挚爱,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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