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江以宁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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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江以宁的声音软软的，哪怕是威胁也没有丝毫的作用，弹幕里夸他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戏言主播恼羞成怒的样子更可爱了。

穆清刚吃完饭就收到了江以宁开始直播的消息，很熟练地戴上耳机，发弹幕和江以宁打招呼，金灿灿的土豪logo顿时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

“穆老师还喜欢看直播啊。”女主角从穆清身边路过时笑着说道，她的神情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穆清没有理会她，专心地做他该做的事情，稍微把手机侧了一点避开女主角的视线。

只不过女主角还是看见穆清面不改色地刷礼物，脸上的意外直接变成了惊恐，整个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穆老师，这些礼物的价格都上千了，你这么刷……”女主角以为穆清不清楚礼物的价格，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穆清的注意力都在江以宁的身上，没空关心女主角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周围的环境很吵闹，有些心烦自己不能现在赶回去安安静静听直播。

然而餐桌上的人终于吃完了，可是外面的天又不允许穆清回酒店。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吃饭前看起来还是一副天朗气清的模样，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哪怕是打伞也没有办法阻挡雨水的侵袭，一群人被困在包间里，商量着等到雨势稍小之后回去。

大概是天气闷热的缘故，穆清的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哪怕是听着江以宁的直播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此时的酒店里。

江以宁看了眼窗外，雨声穿过了耳机传进他的耳朵里，狂风卷着行道树在一个劲地摇曳，路上只剩下些许几个稀稀拉拉的行人顶着狂风向前。

因为雨势太大，段竹开车出门去接穆清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江以宁一个人。

江以宁从小就不喜欢雨天，尤其害怕打雷。

小时候一到雨天他总是会跑到爷爷的房间，还因为这个自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长大后离开了爷爷，这个毛病也没能缓解，只能靠着不断调大耳机音量掩盖住雷声来解决这个问题。

爷爷告诉他，当年他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雷雨天，虽然江以宁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但毋庸置疑这件事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不过当时的江以宁身体好，小小年纪淋了一场大雨就只是发了个烧，没过两天就好了，不然他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后来得知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是一个雷雨天。

大概是因为都是在雷雨天被抛弃，所以江以宁对雷雨天格外的厌恶。

弹幕里没过多久就有人询问主播今天和穆清见面的经历，很快就得到了多数人的附和，希望江以宁能够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江以宁中奖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的提问很快就围绕着穆清展开，就连在穆清本人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穆清在主播心中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江以宁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但是注意力一直被窗外的大雨吸引，回答弹幕的提问时显得心神不宁。

“穆清本人啊，比电视里的好看，而且很温柔。”

“今天做了什么？就聊了会儿天，还有签名合照，穆老师很忙，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很开心。”

“拥抱？我确是抱了一下，手感没注意，你们就当很好吧。”

……

江以宁跳过了所有和“江以宁”这个名字有关系的提问，但随着弹幕里相关的问题越来越多，他干脆放弃了问答环节，找了一本书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正好也是让自己不要一直关注窗外的情况。

一开始还有人在弹幕里叽叽歪歪地讽刺江以宁稍微不肯满足粉丝要求，但渐渐的这种声音就被其他人盖了下去。

江以宁直播间的粉丝大多看中的是主播的声音，至于他说什么内容粉丝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够听见江以宁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了。

“在苍茫地非洲草原上……”

江以宁嘴上一字一句地念着书，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跟着书中的内容走，但终究是事与愿违。

窗外一声惊雷宛若在耳边翻滚着炸裂，哪怕江以宁带着耳机还是没忍住被吓了一跳。

喉咙里一直压抑着的惊呼声漏了出来，江以宁险些从沙发上直接摔了下去。

他小口喘着气，平复着过度激烈的心跳。

江以宁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忍着伤口的不适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可酒店窗帘的挡光能力终究是比不上家里，只能勉强的挡住一部分亮光。

客厅里的灯被他开到了最大，哪怕江以宁背对着窗外，但仍然能在闪电出现的一瞬间感受到身后的亮光。

在江以宁安静的这几分钟里，弹幕里充满了担忧的声音。

【刚才那是打雷吧？我都听见了。】

【这么大的雷声还挺少见的。】

【主播还好吗？】

【刚才主播叫得我好揪心。】

【希望主播好好的。】

……

穆清一边耳朵听着导演他们聊天，另外一边带着耳机，他听不清雷声到底是从窗外还是耳机里传来的，但是却能从耳机里听见江以宁急促的呼吸声。

江以宁，似乎很怕打雷。

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穆清的心中缓缓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发消息给段竹问了下情况。

段竹在开车没有回复，穆清急忙切回到直播界面来，斟酌了一下词汇后发送弹幕。

【主播不怕，我陪着你。】

穆清的弹幕似乎提醒了其他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安慰江以宁让他放轻松不要紧张，甚至还有同样害怕打雷的人分享自己的经验给江以宁。

江以宁缓过神来后看着弹幕中的文字，不禁愣了愣神。

土豪粉丝的特效弹幕还在屏幕的正中间闪烁着，提醒着江以宁他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这还是江以宁第一次被这么多的人陪伴，他心中升起些许暖意，对土豪粉丝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其实他可能是个好人，但是因为立场不同终究是走不到一起，江以宁心想。

他按照弹幕中的建议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顺便再打开了整个屋里的灯，努力掩盖雷点带来的不安。

可是这些终究是外力，当下一次的雷声响起时，江以宁的声音还是忍不出颤抖了一下，脸色越来越白。

穆清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段竹还没有接到他吗？

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江以宁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雷雨天带给他的心里阴影让他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慢慢往下缩进了沙发转弯处的夹角里，蜷缩着身体，却还记着自己要直播的事情。

没有打雷的时候，江以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悦耳，可是每当雷声响起时，他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一开始只是声音颤抖，随着雨势逐渐变大，雷声仿佛不断靠近，江以宁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并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江以宁小口吸气，虽然周围很亮，但他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他在乎的人离他越来越远，带走的还有房间里最后的光线，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独自留在漆黑的空间中找不到出口。

他仿佛回到了得知爷爷去世的时刻。

那一天，是和今天一样的雨夜。

虽然江以宁只是一个没什么戏份的跑龙套，但是就是有人对他看不顺眼，想方设法让他不停ng，明明几分钟就能完成的戏份被生生拖出了几个小时来。

窗外的雨一直没停过，一阵阵的雷声让江以宁脸色发白。

等到导演终于喊过的时候，江以宁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电话是护工打来的，江以宁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连忙把电话拨了回去。

护工给江以宁打了太多个电话，等到他回拨过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不耐烦。

“你爷爷走了。”接通电话之后，护工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告知了江以宁这个噩耗：“遗体还在医院，你早点来吧。”

江以宁甚至没有听见护工后面说的那句话，耳边反反复复响起的都是那一句——你爷爷走了。

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爷爷突然就走了，让本来只是想赚钱尽早给爷爷治病的江以宁拍戏突然没有了目标。

他看着自己因为拍戏伤痕累累的手，一整天受气的委屈突然就憋不住了。

影视城外，江以宁等不到任何一辆能够带他走的出租车。

站在雨幕中，江以宁已经看不清手机屏幕，他不断地在考虑辛辛苦苦拍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没有了爷爷，他继续留在剧组还有什么支撑点。

雷声越发震耳欲聋，江以宁紧紧攥着手机，他不能害怕，也不敢害怕。

他的亲生父母在一个雨夜里抛弃了他，在一个同样雨夜里，他最爱的爷爷也离他而去。

“别走……”江以宁低声道，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更没有办法专心地直播了，手上握着的书本已经掉到了地上，但是是江以宁没有任何要把它捡起来的意思。

“江以宁！”穆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喃喃低语，他攥紧了手机，皱着眉头拨通了段竹的电话：“你在哪里？”

“雨太大了，酒店门口出了交通事故现在谁也走不了，你们可能要再等等了。”段竹的声音中带着懊恼，然而没等他说完，穆清已经挂断了电话。

江以宁一个人在酒店，很害怕。

穆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回去。

“小穆你去哪里？”导演见穆清面无表情地起身披上了外套，连忙站起来问道，“外面雨太大了，不能走的。”

导演似乎觉得穆清很焦急担心的样子，而且是很失控的那种。

穆清没有理会导演的劝告，执意要离开。

“我经纪人在酒店门口堵车了，他一会儿来接你们回去。”穆清说完推开了房间门离开了，谢过了准备给他打伞的酒店工作人员，没有任何遮挡的冲进了雨幕中。

暴雨瞬间落在穆清身上，衣服几乎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就从头到尾湿透了，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但是穆清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他只想尽快回到江以宁的身边。

耳边江以宁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就连之前一点轻浅的呼吸现在也被雨声覆盖。

还有人在酒店等着他。

如果他知道江以宁害怕打雷，如果他走之前看了天气预报，如果他今天早点回去……

穆清现在心里充满了后悔，他小时候也一个人在雷雨天被父母丢在家里过，他知道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恐惧，穆清不敢想象江以宁一个人在房间里有多害怕。

一个听见雷声都会声音颤抖的人，独自在房间里忍受了大半个小时，穆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的疼。

雨水的冲刷让穆清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奔跑的脚步却是没有停下来过。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所幸饭点和酒店的距离不算太远，穆清跑回去的速度比等段竹过来要快得多。

见到浑身湿透了的穆清，酒店的前台都快吓坏了，连忙给穆清递了一块大毛巾。

穆清接过毛巾朝前台说了声谢谢，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直奔电梯。

“先生，房间里暂时停电了，备用电源快就能用上，请稍等一下。”

酒店前台的声音被夹在了电梯门外，穆清心中的焦虑更甚。

没有灯的房间，江以宁肯定很害怕。

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江以宁的直播在他回来的路上已经结束了，最后留下来的弹幕还是在关心江以宁的情况，甚至还有人问要不要帮忙报警。

穆清的眼睛紧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只想不停地催它加速，平时觉得短短的几秒钟在现在都好像是度过了一段漫长的一天似的。

而此时的房间里。

江以宁早就已经被一声声的惊雷吓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地缩在角落里，手机掉落在一旁，上面的直播画面还没有停止，只是已经没有了一直在说话的主播。

江以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正打算去把手机拿回来和听众告别。

伴随着一道巨大雷声，房间里的灯全部熄灭了。

黑暗中，闪电划过天际的一瞬间照亮了房间，江以宁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就像是被人紧紧勒住了一般。

他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巨响。

当雷声响起的瞬间，江以宁甚至觉得整栋楼都在跟着颤抖，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了一般。

江以宁睁开眼睛，黑暗中似乎站着一个人在望着他，看不清脸，只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形。

这一次轮到他离开了吗？江以宁自嘲地笑了笑，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有父母的时光，还没有把喜爱的角色拍完，但这些说到底都是不属于他的东西，有一天老天要把它们收回的话，江以宁除了不甘心没有任何的方法。

窗外的闪电还在继续，但也因为这一道亮光，让江以宁看清了所谓的人影其实是穆清门边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外套，也正是今天白天穆清穿出门的那一件。

江以宁根本忘记了腿上的伤口，站起来的时候膝盖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往侧面倒了一下，才上完药的手肘磕在了茶几的边角上。

他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疼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向衣架，把穆清的衣服披在身上，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感受到穆清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江以宁才缓缓平静下来，抱着穆清的衣服坐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球。

真没出息，江以宁心想。

耳机掉在了刚才来的路上，江以宁后知后觉伤口被撕裂，疼得站不起身，他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脸埋在穆清的衣服里，用这一点微乎其微的温暖来安慰自己。

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江以宁看不清墙上的时间，他只觉得这场雨是不是持续的时间太长了一点。

穆清打开房门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停电的事实，但看见一片漆黑的客厅时他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江以宁？”穆清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穆清心慌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判断江以宁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位置。

他很快就找到了藏在门口角落里小小的一团黑影。

被穆清找到的时候，江以宁整个人都在抖，仿佛在漫漫的雨夜里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明明穆清才是那个淋雨回酒店的人，但江以宁身上的温度一点不见得比他高。

穆清身上还在滴水，每每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个湿润的脚印。

他在江以宁的面前跪下，把毛巾披在了江以宁的身上，避免水汽弄湿了江以宁的衣服。

穆清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江以宁颤抖的身躯，宛如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水晶一般。

他让江以宁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用体温带给江以宁些许真实感。

“乖，不要怕，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不问甜不甜，就说粗不粗！长不长！

一个小调查，周二会恢复正常的更新时间，你们想要晚上九点还是凌晨十二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