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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烈衣红,聂怜被风吹起的衣摆如同傍晚烧起来的云彩,恨不得将这黑夜烧个干净。
姜云起全身失了力气站都站不稳,一只手慌乱的扶住桌角,这才没倒地。
那一双眸子,赤红。
聂怜走了,带着春晓一人,由陈然等几名侍卫暗中护送出林进庙。
五皇子带上山的人这次基本折了个干净,没人手能让他再生事端。聂悦倒是派人悄悄盯着聂怜的院子,但只是两个小丫头,不会武功,陈然很轻松就将其支开了。
护送聂怜回了院子,陈然等人一刻也不敢停歇,脚步不停地走了。
聂怜经过这一晚上的波折,身子本就吃不消了,又喝了点酒,头晕乎乎的,匆匆沐浴更衣后便上了床,沾枕便迷糊。
与其说是睡,其实不如说是晕了过去。
而与之相隔不远的那座红墙绿瓦的宅子里,却是烛火通明,彻夜不息,乱了个鸡飞狗跳。
仆人来去匆匆,面色绷紧,王太医刚从秦淮的屋子里出来,尚未坐稳饮盏茶就惊闻噩耗,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摔了,拎起医箱赶紧跟随小厮去。
今夜注定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披星戴月,有人命悬一线,有人彻夜难眠……
披着盛世的皮,却不见得谁能真正的高枕无忧,酣睡至明。
这一觉,聂怜睡的昏昏沉沉,并不安稳。梦里是那一晚她躺在冷宫之中,突闻父亲噩耗,彷徨无助,看盛诗笑的得意。
她在梦里拼命尖叫挣扎,却逃不脱那一杯毒酒,和威武将军府树倒猢狲散的凄惨。
盛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身影被烛火拉长,让她无处可藏。
等聂怜从梦中醒来时,眼角一片泪,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喉咙火辣辣的疼。
天还未亮,迎春在隔间守夜,聂怜不由松了一口气。
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头却晕乎的抬不起。
这酒后劲怎么这么足!
聂怜蹙起眉,不得不再次开口想要唤迎春,可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就像是突然失声了一般。
聂怜心不由沉下去,头又疼得厉害,她侧身刚想将身后的玉枕拿起来丢在地上,用玉枕落地的响声来唤迎春。
谁知,玉枕还没拿起来,里间的窗棂便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还不等聂怜反应,窗棂便“咔嗒”一声被打开,一张蒙着面只露一双眸子的脸便从打开的窗棂中探进来。
见聂怜瞪大双眸,来人赶紧将脸上的面纱取下,小声道:“聂小姐,是奴婢。”
那人从打开的窗棂中翻身进来,动作很轻,迎春并未被惊醒,她侧头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聂小姐,您还认得奴婢吗?不久前,在小王爷的宅子里,奴婢伺候过您更衣和茶水。”
聂怜点点头。她和春晓奔波了一晚上,都累的不轻,身上也都是汗臭和血腥味,张管家便找了两个小丫鬟来伺候她和春晓更衣。
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是其中之一。
那小丫头见聂怜点头,脸上笑意更甚,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弯腰双手递给聂怜,“这是醒酒药,张管家让奴婢特意送来的。小姐走得匆忙,走时张管家没顾得上,您吃了醒酒药,睡上一觉头就不会疼了。”
聂怜垂眸扫了一眼那瓷瓶,没接。
那小丫头也不见怪,打开瓷瓶从里头倒出几粒塞进嘴里,也不用茶水,直接吞了下去,“这是我们府上常备的醒酒药,比外头药铺卖的要好,小王爷喝醉了也经常吃这个。”
不等聂怜说话,那小丫头扭身朝外轻喊一声,“陈然哥哥,你说是不是。”
外面随声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但很轻,紧接着陈然的声音在窗棂处响起,“是,聂小姐请放心。”
聂怜这才接过这小瓷瓶,想开口致谢,这才又想起自己张口不能言,只好点点头冲那小丫头笑了笑。
“那我们便告辞了。夜深,聂小姐早些休息吧。”那小丫头抱拳也冲聂怜笑,露出一口白牙,轻手轻脚地翻窗出去了。
外面的陈然也对聂怜道了一声告辞,只听一阵破风声,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小丫头人不大,却也贴心,走时将窗棂合严实了,风声被隔绝在屋外,只余下若隐若现的月光隐隐洒下。
聂怜看着手中的这个瓷瓶,墨黑色的瓶身,触手生温,却让聂怜眼眶发热,低头一抹泪便垂了下来。
屋内的熏炉温吞地吐着烟,袅袅婷婷,聂怜小声地哭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握着瓷瓶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与墨黑色的瓶身相对只留下苍白无力。
哭不出声,就只掉泪,聂怜越哭头越晕乎,渐渐眼前也开始模糊。
过了半晌,聂怜勉强止住泪,擦了擦泪,将身后玉枕扔在地上。
一声脆响,隔间的迎春猛地一激灵站起身,愣了一下后,忙快步走来。
“小姐,怎么了?”迎春将床幔掀起。
聂怜抬手指了指喉咙,迎春了然,忙小跑倒了一杯茶过来。
庙里不比在府上,夜间的茶水便有些凉了,但对聂怜来说正好,清冷的茶水滑过喉咙那干渴和火辣辣的难受这才好上一点,一连饮了数杯,聂怜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
迎春拿一条沾了水的帕子给聂怜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不敢多问,只好一杯接一杯的蓄茶水。
聂怜拿过放在身侧的瓷瓶倒出了一粒,塞进嘴里,用茶水吞服下去。
那药丸清清凉凉的,也不苦,塞进嘴里自有一股薄荷清香在里面,聂怜认出,这是宫里出来的解酒药,应当是王太医给的。
吃了药,聂怜便侧身躺下了。这药里放的有用来安神的草药,不过一会,聂怜便睡着了。
翌日醒来,果然酒劲尽散,不再昏沉。
只是聂怜依旧头蒙,嘴唇发白,迎春一摸额头,只觉得烫手,忙要去请随行的大夫,但被聂怜给拦下了。
“聂悦一定派人盯着咱们院子,去了,她肯定要疑心我们。”春晓低声对迎春道。
聂悦不要紧,要紧的是五皇子。
昨晚之事,越想越心惊,哪怕是春晓此时也知五皇子并非善类,便更不想让人察觉昨日之事和她们有关。
聂怜起了身,步子都有些不稳,好在酒劲是散了。
擦完脸后倒也清醒,略施粉黛遮住苍白的面色,聂怜带着春晓和迎春出了院子。
刚迈出门槛,就见院子门口的石桌前,聂悦梳妆整齐坐在那,慢悠悠地喝着茶。见聂怜出来,打量的目光竟是毫不收敛。
聂怜蹙眉,流露过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来。
“长姐今日怎么瞧起来气色不佳的样子?”聂悦挑着眉,笑了一声。
扶着聂怜的春晓,手猛地缩紧。
聂怜不慌不忙的瞧了一眼聂悦,“我挪了地方就睡不好,气色不佳也是常有的事。倒是四妹妹,没心没肺的到哪都能撒泼,怎么瞧着眼下乌青这么重,粉都遮不住,莫不是昨夜也没睡好?”
聂悦心中一紧。她昨夜跑了一晚上,又担惊害怕了半夜,自然没睡好。
“其实,四妹妹昨夜要是能少砸两件东西,我便也能早早睡下,不用听你撒泼打滚。”聂怜淡淡道:“你自己是个疯的不要紧,但若在外面还不安生,我便绝不轻饶你。”
“今夜再让我听到你砸东西叫骂毫不收敛,我便绝不饶你。”聂怜抚了抚垂在耳边的流苏,冷冷警告道。
聂悦今日一大早堵在聂怜院门口就是为了打聂怜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如今一番试探下来却没察觉出个一二三,反而被聂怜一顿堵。
心下不爽,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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