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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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笑了笑，看着她道：“殿下三年前在琼林宴上说倾心于我并求陛下赐婚不过是以进为退的伎俩而已，并非真心。而我这次御前陈情求娶殿下，却是真心实意。”

好一个真心实意，当真叫人感动。御前陈情，多少闺阁千金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大张旗鼓做了，还请自己位高权重的父亲亲自去求天子赐婚。

然而于元羲而言，这却是触及她底线之事，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她早逝的母亲，想到她们同样被摆布的命运。

他竟敢……亲自把她推到她一直以来避免陷入的境地。

元羲心中翻涌着怒气，扬手就给了沈珏一巴掌。

“谁稀罕你的真心？！”她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道：“你莫不是以为本宫同你玩玩便是对你另眼相看了？被人捧的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便能遮住骨子里未蒙开化的匪气？”元羲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口不择言。摔那些玉石摆件到底是出不了她的气，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非要把这块美玉也摔碎了，方才消她心头之恨。

那么久以来，他终于知道了她对他的感觉，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她从小养在钟鸣鼎食的顾家，根本就看不上他的出身底蕴。同他厮混，只怕也是“皇后的侄子”这个身份叫她起了兴致。如今她怒极，与他撕破脸皮，藏于心中的刀剑便也露出了锋芒。

沈珏保持着被打时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念头乍现的片刻被拉得格外漫长，实则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而已。那一瞬却叫他明白，被人打脸并不是什么屈辱的事。真正叫他受辱的，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

他摸了摸被打的左脸，看向元羲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原来这便是殿下的真心话，只是此话却是将陛下一并骂进去了。”

天子在成为天子之前，便是聚啸山林的悍匪。她方才的话可不是把天子一并骂进去了嘛。

元羲方才出手甚重，沈珏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这会儿缓过劲来，才觉自己手指被震得发麻。听了他这话，她冷笑一声道：“不若你现在再进宫一趟，把这话搬给他听？”

沈珏轻“嗤”了一声，看着眼前忿怒至极的公主殿下，敲着桌案道：“殿下不想谈感情，那就如殿下所愿，就事论事。殿下既然与我只是玩玩，怎的玩脱了之后却这般愤怒？莫不是玩不起。既出来玩，玩不起怎么行。说起来陛下原是想叫我娶荆州望族之女，我不欲与顾侯爷起冲突，更……方才转而求娶殿下。陛下若拒婚，我也可趁机解除困局。但陛下有成人之美，成全了下官，便只能委屈殿下了。”

原来如此，到最后连求亲的初衷都是因为利益考量，这才对，这才该是叫镇国公亲自出马去求天子的真正原因。

沈珏见元羲脸色一白，只那红唇，因她无意地折磨而越发殷红丰润，他移开目光，目光落在案头的画卷上，淡淡道：“殿下，我与你三年前的处境是一样的，我若不主动，便要被动进入陛下安排的局中。这于我，于顾侯爷，都不是好事。且说到底，此事最终的决定权在陛下手上。”

当初，她拿他挡皇后安排的招驸马之事，如今，他拿她挡天子安排的家族联姻。他二人面临的命运如此相似，却是不同的结局。元羲差就差在她没有一个真正站在她这边的父亲。

天子那番安慰言犹在耳，说他站在她这边，元羲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听的时候也没当真，但如今沈珏近乎直白地指出了这一点，这才越发叫她难堪。

她并不是什么受宠的公主，她是九五之尊拿在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翠微山庄里，他离间她与顾家时的话有多低劣，如今他离间她与天子的手段便有多高明。

虽则她与君父之间根本不需要他离间，但这一刻后知后觉的钝痛不是假的。

为她愚蠢地期盼过天子的怜爱，也为她居然对眼前之人动过情肠。

“殿下眼睛有些肿，莫不是先前哭过？”沈珏见元羲抿唇不语，低声问道。

元羲露出了今天面对沈珏时的第一个微笑，她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让你见笑了。”

沈珏一愣，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不由道：“殿下若是还不解气，不若再打我一掌出出气。”

公主殿下嗤笑一声，看着他道：“打你做什么？白费力气不说还叫我手疼。你说的对，出来玩，就要玩得起。既是谈事就该好好谈，我不该把太多情绪带入到谈事的过程中。”

她在他面前的情绪爆发，口不择言，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撒娇而已，现在想来十分丢脸。

是她太不稳重，太不成熟，输人又输阵，叫人看了笑话。

既然本就是对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便是寻常，不顾对方之意把对方当工具利用又有何不可？她又何必因此而气急败坏在他面前失了仪态呢？说到底，大约从前他说的鬼话，她多多少少是听进去了一些。此事若是镇国公主导，她再生气，也不至于在镇国公面前失态。但是沈珏的主意，她便格外放纵，只因她心里，沈珏更亲近，亲近的不像是对手，更像是情人。

如今的公主殿下似乎想通了，已不再流泪，那些积聚在她心头如惊涛般汹涌的怒意，也已快速退去，她伸出手指把鬓边碎发勾到耳后，意味深长道：“只是先前打你那一掌，却是你该受的。”

沈珏一哂，道：“是我该受的。我送上门来给殿下打，原就是想殿下消消气。”

元羲听了这话，也不过一笑置之。

她已经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皇帝、元羲、沈珏三人大三角之间复杂的关系和感情。写出情绪的层次感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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