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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荆州牧派来的人早早便来四方会馆待命,随后一队人护着安平公主前往晋国夫人所葬之地。
晋国夫人身死之后,便由长孙扶棺回乡葬在老沈家的祖坟里,那是荆州治下的某处小山村,离城区颇有一段距离,坐车行了半日路,才到那边。
老沈家也是祖坟冒青烟,在前朝不过是一介草民,到了如今,家里头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国公,家族也改换门楣,成了新朝一等一的勋贵。沈家发迹之后,也曾回过老家想要乡里族人,只可惜当年家乡闹灾,各都四散逃难,十室九空,这十多年来,才渐又有了人烟。那所谓祖坟,便在村口边上的山上。
因是上坟祭拜,披坚执锐的士兵便都留在山下,只安平公主身边随扈之人跟着公主殿下上山。
松柏郁郁青青,下边晋国夫人的坟修得甚为规整。侍从把带来的祭品放在坟前,嘉蓉又亲自烧了好些金银元宝,而后她站起身来,看着一旁的表哥,问道:“你说外祖母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
“我不知道。”沈珏望着坟包,淡淡道。
少女撇了撇嘴,转头亦看向那坟包,道:“以后我死了,说不得也是一个人葬在外头。”
沈珏目光落在她身上,蹙眉道:“你年纪轻轻,好事就在眼前,说什么死不死的。”
嘉蓉听了这话,笑了笑道:“表哥也觉得是好事,偏生母后并不这样想。说起来她也是荆州人,却对南方人印象特别差。想是从前在家乡吃了太多苦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珏默了默,道:“从前,长辈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那个世道,除了少数人,大部分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嘉蓉接道:“是啊,天下太平也才几年而已。”
一阵山风吹来,纸灰被吹得到飞扬起来,白烟呛进了嘉蓉的鼻子里,叫她好一阵咳,沈珏看了看四周,道:“我们下山吧,天也不早了。”
回去之后,安平公主为谢荆州牧派兵随护,便叫摆宴款待荆州各路官员。
还是盛宴,只主宾换了个个儿。
嘉蓉执了酒道:“本宫离宫之前,父皇赏了我两坛玉卮香,今日本宫便拿出一坛,以飨诸位大人。”
那玉卮香是前朝那位骄奢淫逸的末帝指挥宫人酿出来的美酒,只大内有,并未传到民间。如今留存在世的是喝一坛少一坛,不想这位殿下竟舍得拿出来,一众臣子自是感恩戴德,纷纷行礼谢过她的赏赐。
侍女执了壶给席上诸位一一满上,众人举杯祝安平公主大喜,而后各都仰头饮尽了杯中之酒。
旁人饮了这酒,都是赞不绝口,只沈珏一人笑而不语,便有人问道:“看驸马未开口,莫不是饮过更好的酒?”
沈珏低头笑了笑,手指摩挲着光滑温润的白瓷酒盏缘口,道:“我与殿下成婚之时,顾大人送了一小坛酒作贺礼,那坛酒是在下饮过最好的酒。”
他说着,目光看向对面某席,拿起手上酒杯遥遥敬了敬道:“多谢顾大人一片心意,殿下与我都很喜欢。”
那厢坐着的玄衣少将听了这话,只抿了抿唇,回敬道:“驸马客气了。”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响起,杯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几杯酒下肚,场中诸人都活络开来,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之际,有人自外头匆匆入场,在顾家大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这么大一个活人,自然许多人都看到了,高坐主位的安平公主不由问道:“这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这般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顾祎挥了挥手,那人退至他身后,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同安平公主道:“正要报于殿下知。臣的属下在外头捉住了一群意欲行刺殿下的反贼,如今这伙人已尽数伏诛,还请殿下放心。”
嘉蓉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因动作太大,掀翻了案上酒盏。
泼了一桌的千金美酒。
酒水四溢流淌,桌案盛不住,复又沿着桌脚淅淅沥沥而下。
“你说什么?!”少女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的殿室内显得突兀而尖利。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想着,怎么会?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尽数被诛了呢……
事出突然,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人脸色都变了。
“荆州军会保护殿下的,还请殿下速速离开此地。”顾祎说着,从门口涌进一群身着甲胄之人,团团把所有人围住。
刀剑虽然还在鞘中,但激荡的肃杀之气冲散了最后的酒意,不少人后背都冒出了冷汗,礼部侍郎壮着胆子站起身来问道:“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臣的部下方才在外头捉住了一伙形迹可疑之人,那伙人面蒙黑巾手执利刃,就埋伏在不远处。臣怀疑这宴上亦混进了刺客,故而调兵过来保护殿下。”顾祎耐心解释过,便同嘉蓉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臣等在此捉拿刺客,刀剑无眼,唯恐伤了殿下,还请殿下先行撤离。”
他的态度并不咄咄逼人,甚至带了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彬彬有礼,但是他望过来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那里头并无身为臣子的敬畏。
嘉蓉咬了咬牙,心里一横,道:“我偏不走,你待如何?”
身后的侍女快步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然而袖中软剑还未展开,便已被人一剑封喉。
侍女软软倒在眼前,未着甲胄的年轻将领把手上利剑还回一旁侍卫的剑鞘之中,淡淡道:“此人袖中藏有利刃,方才欲行刺安平公主,现已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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