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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妍听了身后男人的鬼话,口中的素肉卡在喉咙内,上不来下不去的。
她涨红了一张脸,慌忙去拿桌几上的茶盏两口喝干,这才艰难的将素肉顺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见她毫不介意地拿起自己用过的茶盏,眸中渐渐涌上一丝笑意。
这女人今日召集嫔妃,想必是为展示她贤惠,怕众人说她独宠。看来,是真的对他上了心。
王徽妍喘着气,依旧处在被噎着的惊吓中。
这时,修长白皙的手拿着绢帕出现在她的视线内,随后擦了擦她的嘴角……
她这才发现,人还坐在他的腿上!
“不若吃一些好克化的?”
身后男人的长臂环绕,阻挡了她起身的动作。她焦急地抬头一看,他竟然亲手剥起了春笋,登时没好气地说道:“多谢陛下美意,臣妾自小吃笋就会肠胃不适,倒是陛下应该多吃些。”损人吃笋,在适合不过。
少女微微转身笑道:“臣妾侍候陛下净手。”这才逃离了他的怀抱,装模作样地去端檀木架子上的金盆。
吴六一觑了眼目光追随着皇后的男人,心下有了成算。
太监将佛尘往手臂下一夹,一溜小跑着抢在前头端起金盆笑道:“这等粗活,自然不能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动手,怪沉的,奴婢为您端着。”
王徽妍暗骂他多管闲事,面上也不便与一名太监抢活儿干,只得颔首道:“吴总管好眼力,不愧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吴六一嘿嘿笑道:“娘娘谬赞了,奴婢当不起。”心尖上的人那是您,我算哪座牌楼上的人物儿。
太监心想,主君只有一个,皇后娘娘,对不起了您内。
他端着盆跟随着女人回了桌几旁,故意换上一副夸张地表情,愁眉苦脸地说道:“陛下今日起身后就周身无力,强撑着坐了半日等着娘娘回来用膳,如今净手恐怕也没力气用那皂荚。”
慕容策本来没想那么多,经太监提醒,索性缓缓敛袖,将手放置在金盆内,看向眼前的女人。
一时间殿内寂静如斯,王徽妍看着他故意装作人畜无害的表情,都想拍手为他鼓掌。
“陛下您稍等下,奴婢这就唤前来为您净手。”吴六一继续下着猛药,偷觑了身前站立的皇后娘娘。
王徽妍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地笑意,说道:“臣妾侍候陛下。”
慕容策见她利落地挽起衣袖,纤纤玉指拈起盒中的皂荚粉,沾水后打磨成沫,手指搓弄间有种无法言说的柔美。
吴六一见陛下喉结一动,适时抬起了手,心中不由得想笑,这功劳算是又记上了一笔。
慕容策刚要给太监一个认可的眼神,视线就被柔滑的小手吸引了过去。温热滑腻的触感在他的手上来回翻转,这般日常亲密的接触,像是帮他开启了从未踏入过的领域。
这恐怕就是书上所说夫妻间的闺房之乐,果然很令人欢乐。
对于王徽妍来说,也就相当于让她提前感受伺候一名半残之人是何种感觉。她将两只大手按在水盆中,胡乱揉搓两下,捞起来擦干。
想着明儿她就安排吴才人给狗男人送吃的,后日让楚昭仪去,大后日让张美人,都要拉出来溜溜!
慕容策亲自端来银盘,生疏地剥起了葡萄,“皇后,这次北疆进贡的葡萄还不错,你尝尝……”
王徽妍瞪大了眼睛,见他犹如萧萦心附体般,将剥好的葡萄送至眼前,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慕容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可别咬到朕的手指。”
少女悲哀地想,狗男人抢众嫔妃的生意,这日子还怎么过?她终于能理解话本里写的,平康坊那些老鸨看着底下不成才的头牌,玩儿的都是客人剩下的段子。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她无力,太无力了!
*
王徽妍不知道是怎么从两仪殿出来的,除了肚子里塞满了食物,脑子里也塞满了问号。
“去飞霜殿。”
她恹恹登车后伏在靠枕上,这才正视到慕容策的反常之举。
虽然他依旧嘴毒,但是行为上时刻透着不同寻常的亲昵,并且颇有乐此不疲的架势。
这难道就是对一个人感兴趣的表现么?
少女摸上了自己的脸,蹙眉思索着,自己哪些地方让他产生了兴趣?美貌?的确是出众一些。能力?后宫之事的确小意思。她想起了萧萦心提到的不同之处,这美貌和能力也不算独特……
“娘娘,飞霜殿到了。”素芸掀开帘子伸出了手臂。
王徽妍提裙迈入正殿,就听到了萧萦心急促的咳嗽声,她看向赶来行礼的小宫女询道:“贵妃的病怎得还是老样子,太医到底如何说的?”
小宫女不敢隐瞒,低声回禀:“太医昨日来说,贵妃娘娘患的是痨病,如今只能每日人参补药吊着,除了静养没别的法子。”
王徽妍不由得环顾四周,见殿内虽然洁净,方几上秘色瓷瓶内的花束并不像是今日所摘。迈入寝殿后,门窗紧闭之下显得殿内有些昏暗,香炉内的安息香份量闻起来虽然很重,但依旧无法遮掩浓重的药味。
床榻上的人躬身咳嗽着,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十分羸弱。她心中一紧,没来由的再次想到了慕容清致。
身后的素芸思忖着,难怪走进庭中见这里的侍从没精打采的,贵妃患了痨病,那便是等于没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到比守着空置的院落还要倒霉。
她看了看身旁一脸凝重的娘娘,担心她又动了恻隐之心,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
“皇后娘娘万安。”
冬儿端着空碗,红着眼眶向前来之人福了福。
王徽妍上前坐在床榻上,看着脸色苍白的女人埋怨道:“你身子虚弱,今日还去我那里作甚。”想起清晨见到她是应该是上了妆的,看起来并没有如此的病态,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儿,早将此行的目的抛之脑后。
萧萦心觑了眼手中带有血迹的绢帕,悄悄藏至锦衾内,笑道:“我好歹还是贵妃,总要趁机奚落那几名土包子。不然日后没有机会了,岂不是白做了这一宫主位。”
少女听着她自嘲,转身命道:“将脉案拿来给我看看。”
“娘娘来我这里定然是有要事,看那些晦涩的脉案做什么。”
萧萦心向冬儿摇了摇头,拽着皇后的衣袖说道:“娘娘,不瞒你说,我暗中和你比试了好几年呢。”
她笑着摇摇头:“当初你先和殿下议亲,可把我急坏了。得知你得了痘疹被取消了资格,我偷偷高兴了好几日。现在想来,人着实不可心存歹念,迟早会有报应的。”
王徽妍看着她枯瘦的模样,转身拿起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快别这样说,上京内贵女那般多,比你更加希望我不好的大有人在。”她落寞一笑:“你看我这个样子,也算不得好,只是人前光鲜罢了。”
萧萦心歪头打量着她,神情颇为复杂,“娘娘如此千变万化而不自知,也是一种福气。”
她十分感慨地说:“很多事落得刻意,总不会有好的结果。如今我知道了,却也晚了。”想到自己将要死在这冰冷无比的深宫之中,而深爱的男人只能遁入空门一辈子,她胸口再次憋闷起来,将话到嘴边的劝说咽了下去。
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
世上所有事都不存在捷径,该经历的总是不会落下。
王徽妍怎么也不能将人前那般傲气的贵妃,和眼前红了眼圈,枯瘦的女人联想到一起。
“你不许胡思乱想,总能治好的。我命人每日监督他们,太医和内侍要是不尽心你就派人去告诉我。”她鼻间酸楚地拥住了这具枯瘦无比的身子。
萧萦心哽咽着抚上她的背,“没想到我死之前,还能有真心相待的人关心,这一世值得了。”
*
太医院,正堂。
王徽妍下了辇车,抬头看了眼殿前的匾额,在众内侍慌张地叩拜声中走进了堂内。
正在当值的几名太医赶忙从书案前绕至堂前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将萧贵妃所有的脉案拿来给本宫瞧瞧。”
王徽妍缓缓走至首位,坐了下去。
须臾,素芸上前接过三本脉案,放置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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