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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白天，没毛两脚兽已经对岁崇山峻岭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p>

首先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对庄尤非常敬重的岁安城百姓们，一夕之间便能换了张脸。</p>

他们明明知道修士围城，又抓住从城外归来的游子以此相要挟，这件事并不是庄尤的责任。</p>

可游子们的家人依旧声泪俱下，长揖磕头请庄尤出去与人质做交换。</p>

可是就算用鸟脑子都能想清楚，虽然这些人承诺只要庄尤死了就会放过岁安城里的凡人。</p>

但他们这样痛恨修仙的凡人，城内若无庄尤坐镇，这群刚刚引气入体的弱小凡人，注定是会被食言而肥的修士们随手除去的。</p>

一片哀声中亦有人喃喃，说自己本就是鄙陋凡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图仙人之法，是庄尤擅自泄露天机，才让岁安城有此浩劫。</p>

可崇山峻岭回忆起当时他们学习心法的情形，自是各个踊跃，成功引气入体后也曾欣喜若狂，完全不是此时怨怼又愤慨的模样。</p>

让鸟完全无法理解。</p>

其次便是跟他兽修同胞在一起的这只没毛两脚兽。</p>

毕竟崇山峻岭身为一只从小被两脚兽养大的重明鸟，虽贵为神兽，却还是见识短浅，见过最厉害的人便是强迫他穿衣服喝羊奶，还拿鞋底子抽他屁|股的庄尤。</p>

可那只新来的人站在城头时，瞬时间爆发出的灵力威压却是庄尤给他压迫感的十倍——不、百倍。</p>

那些连他跟庄尤两人联手的搞不定的棘手修士，在那人浩瀚恐怖的威压下完全动弹不得，可他们挟持的普通凡人却未有一点被压迫的异样，可见他对于灵力的细微操控有多么娴熟自由。</p>

崇山峻岭想着。</p>

他的豹兄弟可真可怜啊，这样的两脚兽揍起屁|股来，一定特别疼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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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外修士手中抢下人质带回城中，又安抚城中百姓情绪，一切尘埃落定。</p>

几人再次回转瓦屋时，已是日头西斜，红霞如火如血，泼在与天地相交的尽头。</p>

此时的庄尤一脸掩不住的疲色，他抻了抻衣摆折皱，郑重折下身子，对屋内的岑殊深深一揖。</p>

“多谢仙长垂手相帮。”</p>

崇山峻岭看了看自己的饲养员，也老老实实冲岑殊弯了弯脖子。</p>

岑殊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衬得那双眼睛尤为漆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不知通向哪里去。</p>

怀中雪豹更是能感受到，这人搭在他脊背的手指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尸体般的冰凉。</p>

他似乎连说句话都费劲，此时便只是看了庄尤一眼，便当是应答了。</p>

岑殊出手及时，除了最开始为了杀鸡儆猴而杀掉的那名人质外，其他被拘在修士手里的人质后来都被成功救了下来。</p>

薛羽从上午见血时起便一直精神恍惚，此时听到人说话才略缓过神来。</p>

几乎僵硬锈住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思考。</p>

……不只是他们师徒俩的到来使事实跟原著产生了偏差。</p>

当普罗米修斯提前二百年出现的时候，这件事便已经开始偏了。</p>

原著中修仙界灵气已经充裕，普罗米修斯的家乡根本没有能力与基础扎实的修士僵持，在第一个小队到来时城就破了。</p>

亲人邻居直到死时，他们与普罗米修斯都是坚定不移的同一方阵，普罗米修斯亦没有动摇过传道的决心。</p>

可今天在城下，薛羽似乎能从庄尤脸上看出一闪而逝的迟疑。</p>

他似乎在对自己发出诘问，当初他是否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p>

这时薛羽也有些拿不定，对自己产生疑惑的庄尤，到底是不是原著中的普罗米修斯？</p>

而且他明明记得，原著中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岁崇山峻岭这样一只重明鸟的。</p>

经过一整天的奔波，众人都十分疲惫，打算各自去休息。</p>

庄尤的卧房自然是让给岑殊作为闭关调养居所的。</p>

临走时，崇山峻岭有些吞吞吐吐地对薛羽啼鸣，用的是岑殊听不懂的兽语。</p>

“你那个师父有点奇怪。”崇山峻岭眨巴着他那双四个瞳孔的眼睛，“他看起来就好像……一棵树，已经被虫子蛀空了的树，还有黑色的虫子不停从他身上冒出来。”</p>

虽然用词很抽象，但薛羽霎时间明白过来，一定是他师父今天大发神威，灵府中的戾气便又跑出来了。</p>

以不知是八重还是九重的境界，压一压几个小小的筑基期，便已经这样吃力了。</p>

岑殊现在就像一块坏掉的充电电池，充电两小时，放电两分钟。</p>

把那对主宠送出门再回来时，岑殊已是一副不□□稳的入定状态。</p>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曾更加深刻地进入过他的身体，薛羽作为一个黑洞体质，却对岑殊的戾气有着一种微妙的感知。</p>

戾气这样冲撞岑殊的灵府，他即使是入定打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p>

此时屋中只剩他们两人，万籁俱寂。</p>

寂静总是能滋生出很多东西，比如此时，薛羽便觉得十分疲惫。</p>

即使他今天往返城内外数次，将人质扛入城内，可这种疲惫依旧不是来源于他酸痛的肌肉，而是源于心底。</p>

疲惫的最深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p>

他站在岑殊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走到床边，膝盖跪在床沿向岑殊倾过身去。</p>

“师父，师父。”</p>

薛羽凑在岑殊耳边小声叫他，像噩梦中惊醒的小孩抱着枕头敲长辈的房门，带着几乎掩藏不住的渴慕和依赖。</p>

岑殊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p>

薛羽嗅着这股很淡的冷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那人垂在肩头的长发。</p>

岑殊长而翘的眼睫抖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p>

这样的反应似乎鼓励了他，薛羽并没有松手，只是像那天在逍遥谷拉扯岑殊头发一样，把那段青丝又往手心里攥了攥。</p>

薛羽想着，这可能是他现在唯一一件能做好的事情了。</p>

“师父。”他低声恳求道，“让我帮你吸一吸戾气吧。”</p>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有点困，写的东西就开始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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