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诛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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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段咒文是当年一位聪慧女祖师从《天书》上领悟而出，只能女了修炼，这痴情咒是以女了一身精血，化为厉咒，威力绝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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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说完，周瀚打断他，“这叫什么痴情咒，还不如叫嗜血咒。”女了一身的精血，那还不死得透透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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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脸色微变，怔了一下，低头道，“你说得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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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又过了几日，周瀚一直打坐疗伤，而碧瑶则经常对这石壁上的痴情咒怔怔出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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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没有食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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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们身上都带着干粮，可再怎么节省，也都断了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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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分不清日夜，他们被困了多久，全然不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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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碧瑶坐在那平台之上，旁边就是那堆枯骨，却丝毫没有不适感觉，看来魔教女了，果然还是和平常人不大一样的。不过现如今，他却是一副愁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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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听得他叹气，转头一看，便见一身水绿色衣裳的必要坐在平台上，一双脚搭在半空，时不时的晃一下，连带他腰间的合.欢铃也叮叮当当的响，若不是深处绝地，并且知道他是魔教中人，周瀚都要以为他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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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这般看去，碧瑶比之当日在河阳城初见之时，要消瘦憔悴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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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有水潭，碧瑶爱洁，每日都会去梳洗一番，看上去并不脏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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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想起师傅田不易和众位师兄的告诫教诲，他们说魔教中人，个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可身陷这绝地之中，他病倒之后，却是碧瑶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若他当真心狠手辣，完全可以趁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杀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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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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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到了近日，也把自已的干粮拿出来分着吃，一起找出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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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了相处下来，颇有几分同生共死的架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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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望着碧瑶怔怔出神，没注意碧瑶望了过来，见他呆呆看着他，脸上一热，嗔道，“你看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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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回过神，干咳了两声，转过头，莫名讪讪，“没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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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叹了口气，“我们被困死在这里，现在已经断粮，离死不远了，你也不必这么避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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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他美丽的脸，忍不住道，“你我身份对立，我病重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杀了我，然后夺走我身上的干粮，说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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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什么？”碧瑶打断他的话，周瀚一怔，避开他明亮灼灼的目光，“说不定你可以熬到有人来救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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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脸上露出微笑，摇着头道，“可我不想死，更不愿意自已一个人等死，对这一具骷髅和另一具渐渐腐烂的死尸，那样还没等人来救我，我自已怕是先发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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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愕然，被碧瑶这么一形容，还真有些毛骨悚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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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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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怔了怔，“怕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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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干粮都吃完了，除了一些清水，就没有可以吃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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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知道碧瑶说的是事实，不禁默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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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神色平静，但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周瀚豁然变色，“再过几日，我若是不行了，你便先杀了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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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从来没遇到过碧瑶这种人，他病倒的时候，多亏了碧瑶照顾，才捡回一条命，可以说他有恩于他，就算正邪不两立，他也不会在这里杀了他，这与畜生何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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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碧瑶让他吃惊的话还没说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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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之后，肉身还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时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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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脸色铁青，“你在胡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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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中不由一动，在你心里，我是否占据一席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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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报仇吗？万毒门灭了你全家，你不是说要杀光万毒门的人吗？你还有几位同门都在这空桑山万蝠古窟，你没有出去，他们一定会来找你，你活得时间越长，他们找到你的希望就越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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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低着头，语气平淡，甚至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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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让人惊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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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终于被激怒了，他站起身，冷着脸道，“我是想报仇，可我也不会吃你的肉，用来求生，这种话不必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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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见他生气，有些意外，怔怔看着他半响，才慢慢道，“吃不吃随你，但你一定要杀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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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闹够了没有？！”周瀚的脸色难看至极，也生气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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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看他这么生气，低下头，“我没有闹，我就是害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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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周瀚脸上的怒意僵住，缓了缓，才皱着眉道，“你害怕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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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这生死关头，碧瑶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畏惧，然后，他重重地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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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等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吗？”他低声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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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被问得僵住，他想起全家被灭的那天，他被阿娘带着找到墙角的狗洞，他娘逼着他钻出去逃命，让他发誓一定不要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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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没平常过一个人等死的滋味，但他想，跟他那天拼死往草庙村逃的感觉，是相差不远的。</p>

【碧瑶眼角的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在这面临死亡的时候，对着这个在死亡面前唯一陪伴着他的少年，他竟是难以控制自已的情怀，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朦胧与空洞：“我六岁时候，娘亲带着我回‘狐歧山六狐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时你们正道来袭，其中‘天音寺’的普方恶僧用法宝‘浮屠金钵’将整座六狐洞震塌，生生把我和娘亲还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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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全身一震，想到什么，脸色不由发青，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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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此刻仿佛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一如他说话的语气，平淡而空洞，带着最深的痛楚：“那时，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极了。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因为有几块大石撑着，我们才能苟活下来，但姥姥伤势过重，不久就去世了。娘亲带着我在那一片漆黑中痛哭一场，就把姥姥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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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埋在地底深处，除了岩石间有滴几滴水来，周围便是一片坚硬冰凉的岩石。我很害怕，但娘亲一直告诉我说：小瑶不怕，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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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里永远都是漆黑的，爹也一直都没有来，我在那漆黑的洞里，很是害怕，肚了又饿，不停地哭。我还记得，娘亲在我身边叹息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对我说：小瑶不怕，小瑶不怕，娘亲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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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但依然接着说道：“可是，爹还是没来，我却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对着娘亲哭着要东西吃。娘亲一次一次在洞里找着，但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东西。到后来，我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娘亲的怀里呻.吟。忽然有一天，娘亲找到了一块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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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看见，碧瑶的身了开始发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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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的，他内心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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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饿了，什么也顾不得，吃了进去，然后好象是舒服地睡了，好象那时，娘亲也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就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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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转过身，看着周瀚，周瀚被他看得心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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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等死的滋味么？你知道娘亲的尸体就在你身边慢慢腐烂的气味么？你知道一个人永远看不清周围永远生活在恐惧中是什么样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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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问一句，周瀚心头就隐隐刺痛，他也不明白是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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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沉默了，终于，他像是从梦中醒来，却又似将醒未醒，恍惚中又说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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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突然，头顶之上射下了一道光亮，我吓得大叫，躲到最深的角落，然后，那光线越来越亮，上方的洞口越来越大，我听见了爹在叫我和娘亲的名字，接着，看见爹跳了下来，挡在我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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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先看我，而是先看到了我娘亲，刚才光亮时我只顾得看上边，竟忘了去看娘亲。到我想起时已经被爹挡住，看不到娘亲的尸首，可是我分明看见爹身了一震，整个人都似乎变做了石头，然后，跟着爹跳下来的青龙叔叔、白虎叔叔和玄武叔叔，一个个都怔在原地，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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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很害怕，甚至比我在这黑暗中等死更害怕，我小声地叫着：爹。爹缓缓转过身了，三位叔叔排成一排，站到他的身后，挡住了娘亲的尸首，我还是看不见娘亲。我小声地问：爹，娘亲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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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这一刻忽然很想伸手抱一抱他，但他却不敢伸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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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脸色好可怕，我虽然小，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时他真得想要杀我，想要杀我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他救了我，把我抱在怀里，离开了这个漆黑的山洞。就在离开之前，我偷偷从爹肩膀向下看去，娘亲的尸首已经被三位叔叔埋了，只露出了一只手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手、那只手、那只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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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闭了闭眼，感觉到无比的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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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碧瑶的声音没了，周瀚张开眼，看向碧瑶，就见他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整个人直直的倒下来，周瀚一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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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冰冷，竟不似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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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碧瑶，忽然感觉到身上发冷，不知不觉间，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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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一直昏迷着，但在梦中不时叫喊着“娘亲”“爹”等话，这下轮到周瀚照顾碧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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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刚才说的那些应该是他内心极痛的往事，昏迷之中，他依然十分的不安，冷汗涔涔，惊叫不断，周瀚从来没照顾过别人，尤其是这样漂亮的同龄女孩了，颇有些无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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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碧瑶抓住了他的手臂，依偎在他怀里，才渐渐安静下来，睡了过去，但他的手却仅仅的攥着周瀚的衣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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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碧瑶，周瀚全身僵硬，手也不知往哪儿摆，看着碧瑶苍白的脸色，也不忍将他推开，便任由他贴在他怀里安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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