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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去了街市,带了一根糖画回来,这糖画的模样乃是一个小人儿坐在大马上,无疑就是许知雾。许孜递给她,“今日将阿雾妹妹得罪了,这是哥哥的赔礼。”
“哇……”许知雾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哥哥破费了!哥哥也太好了吧!”
在小姑娘的认知里,糖画是很奢侈的吃食,她从不怀疑这个,毕竟她也亲手做过,费劲得很。
许孜将许知雾抱上马的时候,她还小心护着糖画呢。
两人骑着马往别处去,许孜见许知雾正咬着糖画,便放缓了速度,让马儿慢慢地走。
许知雾甜滋滋地啧啧嘴,听见许孜问她,“阿雾还气不气?”
她稍稍侧身,点点脑袋说,“气着呢,气着呢,还有什么赔礼呀?”
许孜失笑,点了点小姑娘的额,“贪心。”虽是这样说,他还是带着许知雾在街市上从头逛到尾,她就跟进货一样,看上什么拿什么,通通挂到马背上。
还有那卖面具的铺子,许知雾认认
真真挑了两个,给了自己一个灰狼形状的,尖耳朵筒子嘴,挖空的双眼处却露出属于许知雾的那一双澄澈浑圆的大眼睛。
她将另一只白猫面具给了许孜,抬首问他,“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拿狼么?”
许孜很配合,“不知,为何?”
“因为我叫阿雾呀,哥哥你听,阿——雾——”许知雾狼嚎一声,自己先笑出来,乐得倒在许孜身上,“像不像狼呀?”
许孜看着她,也弯了嘴角。
“那哥哥怎么是白猫?”
许知雾笑了一阵,说,“我觉得这个面具白白的,干干净净,和哥哥像。”
说话的时候,她头戴披风的帽子,脸上还戴着灰狼面具,只露出一张笑着的嘴,还有要露不露的一点虎牙,活像要去哪里做坏事。
“今天开心了么?”
许知雾重重点头,“谢谢哥哥的赔礼,阿雾很喜欢。”
意犹未尽地回家,许知雾见墙脚积雪堆得厚,还拉着许孜去堆了个雪人。
“哥哥,我脑袋捏不圆。”
许孜便蹲下,“我来。”
他的手比许知雾的大且有力,只这么三两下,雪人的脑袋便服服体贴地圆起来。
许知雾偏头去瞧他,他正心无旁骛地捏着雪团,神情认真地就像在写功课。外头大约有车马经过,震得院墙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落了一些,撒在他的墨发上,极为显眼。
看来帽子还是不该摘啊。
许知雾伸出小手将他发上的碎雪胡乱拂了去,连带着将他的束发也弄乱了,却骄傲得不行,觉得自己体贴懂事极了。
许孜转眸,笑着呼出一口雾气,雾气散去之后,眉尖上挂着一点细雪,浓黑的眼眸呈出清凌凌的光,一张脸美得更为清晰,许知雾一时间看得有些呆。
亲近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哪怕是个不知事的孩童。
许知雾回过神,勾勾手指头让许孜靠近一些。
许孜对她没什么防备,不经思考便倾身过去。
只听啵唧一声响,许知雾已然在他的右脸颊上亲了一口,软乎乎的脸蛋还贴着他。
许孜怔住了。
他被亲了。
一个小姑娘。
一个他最开始只视作难题的小姑娘。他为了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为了更快更顺利地在骈州生活,故意去牵她的手,摸她的头,亲近她,对她笑。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摸她的头,带她玩耍,纯然是为了让她开心。
小姑娘也从最初的排斥、警惕,逐渐变得亲近、信任。
许孜眉眼放松,笑意柔软,抬手去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真好。
骈州,是个很好的地方。
许家,也都是很好的人。
这时,墙外几个小孩子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蹦蹦跳跳地唱歌,惹得许知雾好奇且羡慕地听——许父许母从不允许她和小伙伴们在大街上嬉笑打闹。
孩子们唱着一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童谣:“牝鸡携两子,祸国乱朝纪。仿习鸤鸠性,占得喜鹊巢。大鹊变三鹊,不得留全尸……”
他们不知道意思,就这么唱着。许知雾也懵懵懂懂,抬眼却见许孜神情剧变,脸上原本柔软的笑意消失得彻底。就像微醺快活的酒客陡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凉意灌满全身。
许孜伸手捂住许知雾的耳朵,他的手很冰,叫许知雾浑身一激灵。
不知过了多久,短暂或是漫长,待孩童们跑远了,许孜才收回手,紧抿的嘴唇也稍稍放松。
许知雾因为他的神情变化而隐隐感到心慌,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哥哥,你还会回去你原来的家吗?”
她想说,大伯家虽然也很好,做着大官,不愁吃穿。但是爹爹娘亲还有她,都很喜欢哥哥,也都对他好,大伯一家可未必比得上。若是真心疼爱,也不会让他到骈州来。
她到底长大了一些,这些直白到可能伤到他的话没能说出口。
而许孜没有回答她。
他的手一直搭在小雪人的脑袋上,被冻得没知觉了。
……
弹指一瞬间,倏忽五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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