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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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冷竹看了他两眼，道：“既然是跟班，那就忧主人之忧，什?都我说了，你何用呢？”

穆明泓只觉她说这一番话的模样十分可爱，他忍不住凑近了轻轻吻了吻她小巧的鼻尖，道：“听凭主人差遣。”

元冷竹一惊，心中一跳。她本以为自己不客气一些，那般骄傲的穆明泓定然觉得受到折辱，自己就清净了。

没想到他如今不仅本事?长，脸皮也?长。

她瞪了他一眼道：“一会儿被人认出来，你丢了人我可不管。

”

却听穆明泓在她身后轻声道：“阿竹，你不以办筇竹班为耻，我也不会以被你驱使为耻。还望你以后多依靠我一些。”

元冷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温柔的话，她按捺住心跳，从车上跳了下去。她的脚步都有些慌乱。

穆明泓望着她的背影，亦一步迈了下来。这些天他虽然已经绞尽脑汁，但好像还是进展很慢。她待他好了一些，但也多半是出于礼貌。

她没有扔掉或退回他的礼物，可是也不?她用，除了借口给自己使用的东西之外。

那些茶叶，茶具，桌椅，卧榻，香具香料。他送她，她很快就摆在了会客厅中给他用。

他心中十分无力，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她的心门。硬的舍不得，软的也无用。

他烦恼之余，还是问张公公。张公公一脸为难：“殿下老奴实在没有经验。不如问问杨孔静?尹星美，或者林姑姑，宫女白思红月……”

不等他将府中的人名报一遍，穆明泓冷冷道：“杨孔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来放着就好了。尹星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剩下的人都未成亲。哪一个人意见有用？”

张公公惊讶地望着他，这般清楚，想来殿下心中亦想了无数次了吧？只是为什?总是来问奴?这个太监呢？

穆明泓似乎看明白他的疑惑：“你了解阿竹……”

张公公心中一叹，看殿下如此烦恼，他也只能大着胆子道：“奴才还是觉得，阿竹姑娘看似十分冷静，其实心很软。她脾气倔强，还是吃软不吃硬。殿下需软和一些。”

穆明泓?张公公居然说出这?一大堆话，显然是早就对自己的行为不满了。

他沉沉地道：“我还不够软和？”

张公公低头，捧来一面镜子，让他看着自己镜中的形容。

穆明泓看那镜中人英俊异常，但面沉似水，仿佛下一刻就砍人脑袋。

他微微一怔。

张公公已经放下镜子，道：“殿下的脾气确实比以前好许多，但对于女孩子家来说，还是有些冷，有些硬。殿下不觉得阿竹姑娘待旁人，虽然亦不是很亲热，但?分有礼，唯有对殿下不假辞色

么？”

穆明泓听得脸色更沉，他瞪着这位心腹大太监：“你不是说过，不客气就是亲近吗？”怎么话都被你说了，到底怎样？

张公公亦没想到自己当时安慰他的话，被他记了这?久。他苦着脸道：“是，但这般亲近，没法让您将阿竹姑娘娶回家啊。”

回想到这里，穆明泓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元冷竹，与她一起随着众人踏入了丞相府第。

他心中有些高兴，张公公总算靠谱了一次。

看来还是软?一些有用，不枉自己夜半拿着镜子对着反复苦练，想让自己不那么板着脸，显得温柔一些。这可是太难了。

这宅子他也多次来，但是还第一次从后门进来。

他们一进们，就见一个瘦高个子的嬷嬷走了过来道：“你们可来了，快去花园吧。”

那老嬷嬷的目光落在了这一群扮成小厮的江南?俊身上，不由吃了一惊道：“娘子，你们家班子，是要唱小生的也来做粗活的?？”

众女闻言都抿唇笑了。而秋若离道：“对呀，他们人高马大，不留着做活做什?呢？”

老嬷嬷的目光落在了穆明泓的身上，亦不由地赞叹道：“小伙子?是好人才。”又看着元冷竹道：“怪道人都说筇竹班乐届一绝，光看娘子这般水灵，小哥如此精神，就名不虚传。”

元冷竹本来以为今日乃是鸿门宴，没想到丞相府中安排的倒是十分妥帖。一会儿茶水糕点都上来了。

元冷竹他们亦开始搭建幕布背景，姑娘们开始穿戴行头，?分忙碌。

穆明泓只跟着元冷竹寸步不离。大家看到穆明泓扮成家丁的模样，又想笑又不敢笑。穆明泓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只目光火热地盯着元冷竹。

元冷竹被他盯烦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今日乃丞相爱妾，为刚出生的孩子，庆祝满月，看来是那爱妾请他们入府，与郭萌萌没关系。今日自己来了穆明泓来，许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便支使穆明泓去给众人帮忙，一会儿让他支个棚子，一会儿让他吊个吊顶。

众青年本来觉得这些活儿十分有趣，而能跟筇竹班的姑娘们斗口更有趣。但

穆明泓一到，大家都不敢玩笑，一时之间干得比平常快了许多。

宁玉穹忍不住打趣道：“果然还是我们江南?俊，如此能干，大家日后还常来帮忙?是。”

众青年觑了一眼穆明泓，心想如果他不来我们就来。却见穆明泓抬起头对宁玉穹道：“那是自然。”

众青年失望，而姑娘们则都笑了。

湛南远?尤枫本有许多话想与元冷竹说，可是穆明泓看得那么紧，两人竟没有找到空子。

还是尤枫鲁莽大胆，他也不管穆明泓，直接走到了元冷竹身边，对她鞠了一躬道：“谢姑娘赐?，姑娘我们远枫的第一本戏，姑娘可看了？”

元冷竹微笑道：“今日事忙，还不曾。待闲了定好好拜读。”

湛南远心中叫一声糟糕，果然穆明泓虽人在帮大家干活儿，但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走过来就问：“什?远枫，什?戏？”

尤枫见穆明泓问，他立时便兴高采烈地将他与湛南远所做的新戏拿出来，还一脸期待地等穆明泓品评：“殿下，您精研音乐，还请您不吝赐教。”

穆明泓看着元冷竹，心下明白自己看到湛南远?她私下商量，大概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一时心念微转，这写曲子唱曲子，少不得常来常往。他道：“原来如此。我且看看，过几天你来找我。”

尤枫大喜，湛南远心中叹息，这位储君?是一丝空子都不露。

元冷竹瞪了他一眼，他前世可没说过远枫的好话。每每看她听远枫的戏，就冷冷挑错。若是明丽的，他说：“太过纤巧。”若古朴的他又说：“失于笨重。”都是他的。

元冷竹前世虽一意想讨他欢心，但是在乐舞上却不肯对他低头。他抨击她就反驳，而她越维护远枫，他就越抨击。

穆明泓?元冷竹瞪他，他心中亦想起一件往事，只觉得有些甜蜜。

不一会儿开宴了，那丞相的小妾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她生的小公子也抱了出来，满堂宾客都在夸奖。

筇竹班的节目今日选的都是庆贺应景的曲子，还有孝子如何奉养亲娘的。

筇竹班的乐伎本来就技艺高

超，唱起来娓娓动听。那主人亦赏赐丰厚。众女私下都赞说这位夫人性子好，丞相大方。

元冷竹只与穆明泓立在台子上幕布后，看着众人匆匆来往。黑暗之中，穆明泓伸臂轻轻环着她，以免她被旁人碰到。

元冷竹虽然知道他的动作，但想这里黑，别人看不清楚，就由他去了。

正当所有歌姬登场，唱最后一曲的时候，却听花园里乱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请了筇竹班，怎么没人告诉本宫？丞相府的内眷没有接到本宫的消息么？”

元冷竹没想到今日还是过不去。她心中有气，推了穆明泓一道：“今日就看你的了。穆小哥。”

穆明泓听到那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妹妹陵城公主穆明芸，自然知道阿竹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心中亦?分不悦，自己这妹妹在长辈面前虽然骄傲了些，但还算明理。如何背过身去，她竟如此跋扈。

两人悄悄撩开幕布。

众歌姬还在唱最后一曲。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却尖利地响了起来：“还唱？没听到陵城公主的话?？”

元冷竹看着那神气?足的郭萌萌，心想这倒是到齐了。

那主位上的丞相小妾款款站了起来，?分温柔的模样。

台上的歌姬们急忙将后面的一段都砍掉，草草收场，就要谢幕。

那丞相如夫人细声细语地道：“公主嫁到，不曾远迎，失礼了。不知公主曾给丞相府送过什?消息？我总忙着照管哥儿，不曾听说，还望公主恕罪。”

陵城公主扫了她一眼，她的目标是筇竹班，别人都是捎带。这女子说的?分周到，她就哼了一声道：“以前不知道，现在总该知道了吧？你们谁请筇竹班，也得连我一起请！就这个规矩。”

而那郭萌萌可不同，在七夕大宴之上，她就看元冷竹不顺眼。而穆明泓当上了储君，可她父亲却回来抱怨她，肯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没有入了殿下的眼。她和穆明泓的亲事，大概不成了。

郭萌萌不由更加生气。七夕大宴之后，筇竹班名动京华。众人都纷纷邀约。但不知他们怎么惹了陵城公主，她下

了一道口谕，叫众人请筇竹班也连她一起请。

郭萌萌一听，正中下怀，她故意隐瞒了这件事儿，还让人在她的庶母面前吹嘘筇竹班。果然今日她请了他们。

郭萌萌看着台上花枝招展的歌姬，又扫了一眼自己弱柳扶风的庶母，心中得意，今日可叫你喝一壶。

那陵城公主是有?的难缠的主儿，来了之后，总要生出些是非来。虽然筇竹班的歌姬们乐技高超，从未失手，可是等闲的贵胄人家不想惹来这个麻烦精，也就只能换个班子请了。

元冷竹也是因为这些天来，筇竹班都没有官宦人家请了，她知道这般下去可不行，她才决定自己来看看。

只见那台下的陵城公主正打算给筇竹班找茬。郭萌萌已经冷笑道：“姨娘，听闻筇竹班都是江南乐伎脱籍，你也是那挂牌的红人从良的，你方才说的可是实话？不会是你故意为了你的同行遮掩吧？”

这番话说的又刁又毒。那姨娘立时变了脸色，而台上表演完毕，将退入幕后的众女们也都停了下来。

她们并不曾隐瞒自己的来历，众女也曾是名动秦淮的?歌姬，想要隐瞒也难。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被人如此难堪的拿来说嘴。

倒是那陵城公主?分惊讶，她转头看着台上的宁玉穹，道：“喂，是这样吗？你们都是青楼女子吗？”

宁玉穹气度沉稳，她行个礼道：“我等确实是脱籍乐伎。但乐伎脱籍便是平民，做什?行当也再无限制，再嫁良家亦可。”

那位如夫人脸色好看了一点，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多亏郭大人救我出苦海，如今诞下麟儿，贱妾也算终身有托。”

台上众女看她的模样，心中只觉也是有些难过，这从良一途，何等难呢。这位同行已经嫁入如此高门，还是免不了受人折辱。

陵城公主看着台上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们，道：“咦，没想到太傅女儿会跟你们混在一起。元冷竹呢？她今天还是没一起来么？她是不是不管你们了？”

元冷竹从幕布后走了出来，道：“公主是专程来找我的?？今日演出已经结束，我们一会儿再叙谈

如何？”

陵城眼睛一亮，她日日来搅场子就是要?她。她递帖子给太傅府，元冷竹不来，下旨意宣她，她也推辞了。

她立时道：“不好。我不是来找你说话，是来找你斗乐的！你若不答应我，以后你这班子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也别开啦。你答应?？”

元冷竹不知这位公主打什?主意，委实霸道。满堂宾客都惊讶地望着她们。不过乐师不敢与人斗乐，自然说不过去。

只是她以为这一天会晚一些?来，没想到这?早就到了。

她颔首道：“不过是要我斗乐而已，公主只要与我说一声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坏我生意。”

台上的姐妹们亦道：“我们班主是秦淮乐届魁首，战胜了多位成?乐手，岂会害怕与人斗乐。”

陵城公主昂起头看着元冷竹：“你?的这般厉害么？”

元冷竹不知道这位公主葫芦里卖的什?药。“的确曾在曲会夺魁，多谢江南前辈抬爱。”

陵城公主?分好奇道：“你是元太傅失散多年的女儿，从江南刚认回来的。你这班子的姑娘都是青楼女子，那七夕曲会之上，你姐妹们骂你的那些话莫非都是真的?？”

元冷竹看着这位小公主，显然这些话，?是她想在众人面前说的。

七夕之后，紧接着穆明泓对牛党难，朝中风云突变。元太傅领了清牛小元余党的差事，众人都十分惊恐。

是以那日曲会之上，关于她的传言竟没有流传开。而那些讲究规矩的朝野上下的官宦小姐夫人们，也对她?她的筇竹班，缄其口。

她一直没有受到什?攻击。但到底还是逃不脱这责难。

她看着公主淡淡道：“公主，当时她不就被皇太弟殿下斥退了?？我在回归元府之前乃是琴师，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其余皆是信口雌黄，污蔑之词罢了。公主聪慧，莫要受小人挑拨。”

陵城公主惊讶地看着她，道：“你还?敢认啊。”

元冷竹微笑：“为何不敢？我做过的事儿，有何不可对人言。琴师亦靠自己本事吃饭，这是什??不得人的事情?？”

台下众人都哗

然。那郭丞相的如夫人，亦忍不住道：“筇竹班果然名不虚传，姑娘?是位洒脱名士。”

元冷竹朝那位如夫人点头微笑道：“令公子这般健康活泼，一看就聪颖过人，您有福了。”这位小郭公子是名震大越的神童，这句断语她倒不是在说诳语。

那如夫人亦十分高兴。

陵城公主望着她，她道：“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的。”旁边的郭萌萌急了，道：“说的这般好听，士农工商，还分个三六九等，你这乐籍乃是贱籍，所操自然为贱业！”

元冷竹转头看着她，淡淡道：“天子亦寻访民间乐者，孔子做六艺，诗书礼乐便列其中，怎么郭小姐是在诋毁先哲，圣上?？”

那郭萌萌气得脸通红道：“你们也配?圣人们相提并论么？”

陵城也拉下脸道：“哼，就知道拿皇帝哥哥出来说事儿。我母后说得好，哥哥就当初对你们这些贱籍乐者太好了！”

却听穆明泓在身后沉沉地道：“大胆！陵城，你太不像话了，竟敢再次诋毁圣上！七夕之后罚你禁足，这是没有罚够?？”

陵城吃了一惊，又气得噘嘴道：“泓哥哥，你就老护着她！”

元冷竹听他们兄妹对话，她这下终于明白陵城公主到底为什?一定找筇竹班的麻烦了。

元冷竹只觉头痛不已。

而众人听陵城公主喊台上那位布衣随从哥哥，当下也是十分惊愕。

郭萌萌一?穆明泓，心中不由一慌。

穆明泓的目光亦落在她的身上：“郭姑娘，你是丞相之女，应知书达理。如今你却撺掇公主闹事，郭夫人，你如何说？”

他看向座上的那位如夫人。

那如夫人早在众人叫破穆明泓身份之时，就走下座来立在一边。如今听他询问，她抬起头道：“殿下教训的是，妾定然禀明老爷，对大小姐严加管教。”

那郭萌萌忍不住哭泣起来。而陵城则怒道：“哥哥！我做什?了？她开乐舞班子，我来听乐，哪里做得不对了？你骂我？”

穆明泓看着这顽劣的妹妹，心中十分后悔。七夕之后自己让太后禁了她的足，好好磨一磨她这骄

纵的性子。没想到太后这?心软，没两天就她放了。

她不敢找自己麻烦，反倒找上了元冷竹。想到前世妹妹与元冷竹的争执，自然也是这般模样。多半都是她不讲理。自己前世?是做错了。他心中不由十分愧疚，我做错的事情还有多少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鴨梨小天使的1个手榴弹1个浅水炸弹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