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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得闲琢磨为何刚刚下朝回了家的谢阆此时又能出现在朝云馆门口,但是本能让我下意识地甩开了傅容时的手。
我的僵硬想必是让傅容时注意到了。
他站起身来,回身同楼下的谢阆对上了眼。
虚空之中,我仿佛能见到这两人之间电闪雷鸣两相胶持,若是我有腿,此时我定然一跃三十里避免这火花四溅将我炸的噼里啪啦。
只可惜我是个残废。
“侯爷早。”我硬着头皮打破两人之间的对峙。
谢阆从刀锋剑影中抽身而出,将那无形的利刃对准了我。
“如此查案?”他昂着下颌,眯起眼看我。
我指尖一麻。早三年前我就知晓谢阆是我命中克星,却没想到三年过去这景况丝毫未有改善。
我伸手拽了拽身边的傅容时,求救。
其实我同傅容时不过是今早方才认识,就连说是相熟都很勉强。可奈何我这身旁总是只剩他一人,在需要挡箭牌的时候除了他别无他选。
我没见到傅容时唇角微微一翘。
光听见他朗声开口:“侯爷如何也来了?”
看看,怎的别人见到谢阆,都是落落大方,偏我见他,总恨不得立时死去换具身体苟且过活。
“嗯,”他神色淡淡,双眸却紧盯着我,吐了两个字——
——“路过。”
我眼睫颤了颤。
*
我以前常站在院墙上看他。
谢阆比我大五岁,我们搬到侯府隔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十九岁的翩翩少年郎,在京中名气烜盛。
搬到他家隔壁的第二日,我偷跑出府时翻错了院墙,误进了他院里。彼时他将我一把从树丛后的泥地里薅出来、冷着脸呵斥我为何混入侯府,我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也是说了这句“路过”。
后来闹清了误会,应院首嫌我给他丢了大人,将我关在院子里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没干别的,只日日爬上我院墙边的那颗樟树朝谢阆院里张望,避着应院首同谢阆隔着院墙说话。
确切地说,是我自说自话。
从今日的早饭吃了什么、到看了什么书、学了几个卦,我不
厌其烦地同他分享,直说了一个月。
就这么爬了一个月的树,谢阆才终于同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好吵。”
可即便如此,我仍将这话视若珍宝,在心里藏了许多年。
*
我从旧日的迷思中出来。
我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压根没听见谢阆的话:“傅大人,你不是还要我详述昨夜情景么?咱们这便开始吧。”
我只专注地盯着傅容时,将昨夜所见细细讲述。自然,我将他那块玉石的事情隐下没提——反正储一刀临终前的确是什么都没说,只要我能想法子将那玉石送进镇抚司,那这玉石是从谁手上来的,并不重要。
“那储一刀临终之前、趴在姑娘的膝盖上时,什么举动都没有吗?”傅容时拧了拧眉,问得歪打正着。
我眼珠子一斜,瞟到站在我侧前方的谢阆,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
不是心虚说谎,是心虚被他听见那储一刀趴上了我的膝盖。
我抽离思绪,强迫自己只看向傅容时,摇了摇头。
“他当时似乎被人一刀割喉,便是正常呼吸都难以维持,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做别的,”我谎话说的不眨眼,“只不过是在临死之前,恰好倒在了我面前。”
傅容时沉思片刻,又是问了几个细节之后,这事便算是结束了。
我暗自舒了口气。
却不经意瞥到不知何时已经上了楼来的谢阆。
他目不转睛地瞧我,眼神深邃,看不见波澜。
我没打算琢磨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短暂地与他对视一眼后,再将视线挪开。
我低下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用手指一圈圈搅着裙摆上的系带,余光似乎见到邱大娘子上楼同傅容时低声说着话,我没精力分神去听。
只感觉头皮发着麻。不知谁的目光似乎化做实体,比盛夏的烈日还烫。
“应姑娘,”傅容时与邱大娘子说完了话,转身同我道,“看时辰也该到晌午用膳的时辰了,不若我请姑娘吃顿饭,权当今日姑娘带伤协助镇抚司办案的谢礼了,如何?”
一说到吃饭,我登时感觉腹内空空。今早起得
晚,又着急同傅容时出门,我只来得及塞两个点心充饥,到了现在,也的确是饿了。
我正想点着头,却有人突然凉凉地插进话来。
“那这顿饭,算是镇抚司请的,还是傅大人请的?”
语气冷峻肃穆。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谢阆,不知沉默了半晌的这位爷为何在这个时候纠结这种细节。
还未等傅容时搭话,谢阆继续开口。
“若是挂的公账,恐怕被官家知晓自己每年拨给镇抚司的银子花在了吃请宴席上,会不大高兴。”谢阆这人很有特点,无论说什么话,都是冷若冰霜,就如同此时,全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认真究责抑或是开玩笑。
不过他懂开玩笑吗?
呵呵。
“是傅某私下感谢应姑娘,”傅容时不卑不亢道,“今日一早麻烦应姑娘跑了这一趟,于情于理都该感谢姑娘。”
“话虽如此……”谢阆对上傅容时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可知她在朝中尚有官职?”
我眨了眨眼,心里缓缓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谢阆这人说话少,向来极有准头,绝不会说莫名其妙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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