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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找了化妆品柜台导购的工作,工资不高只有一千块底薪,有提成。她用得很省,这对贝贝来说不是困难的事,她可以每天吃泡面。

晚上她会跟小悠一起去大排档推销擦鞋膏或者卖玫瑰花,她们很早就学会了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少女乖巧而讨好的笑脸。每到星期日贝贝会去舞蹈培训班上课,这几乎要花掉她一个星期的大半收入。什么都没有剩下,她们可依靠的只有自己。

“擦鞋妹又来了,天天在大排档擦鞋卖玫瑰花卖笑,平时还装得挺清高……”

“听说电工系她前男友说早睡过了……”

“切,人家说了只是玩玩她而已,她跟那男生说她家里是做生意的,其实她爸是个杀人犯……”

“不是吧,我听说是她爸妈离婚了谁都不要她,她奶奶死了后被送到福利院的……”

“好像是她爸杀人后判了死刑她妈疯掉了……”

“问问不就知道了,喂,擦鞋妹,你爸妈到底是干嘛的,被多少男生睡过……”

电影穿插着小悠的镜头,老师的漠视,同学的嘲讽,诋毁的留言……以及小悠跟几个同学抓扯在一起撕打,半脸淤青的脸印着巴掌印的镜头。

小悠一天比一天沉默,贝贝没有过问她什么,但开始去小悠的学校接小悠回家。两只小兽在风雪中彼此依靠,彼此吸取温暖,彼此慰藉。她们会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彼此拥抱着入睡,谈论着对未来的憧憬,嬉笑着,打闹着,但两个人入睡前背过身的那一刻,脸上都会流露出自怜的怅惘。

她们都知道,未来,离她们如此遥远。

小悠的演员是方欢,靠《死神的慈悲》获得最佳女配角提名,演技不俗,跟姬凰搭戏弱了那么一些,但这个角色已经发挥得很好。

一如以往般,贝贝在学校外等小悠放学。她蹲在学校外的红绿灯下垃圾桶旁边,眼睛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眼神没有波动,周围的热闹喧哗与她格格不入。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贝贝还蹲在那里,没有人在意这样一个蹲在角落的人,繁华城市里的行人们,早已经学会不对陌生人投去过多的关注。

“嗨。”贝贝的耳边响起了男人的声音,转头看去,视野的镜头里是一张放大的男人的脸。

一本正经的微长平头,一丝不苟的定型头发,白衬衫配着笔挺的西装,整齐的朱红色领带。端正的国字脸,带着时光沉淀的温和的笑容,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即使蹲在旁边也没有如贝贝这样如遗弃小兽般的感觉。

贝贝只是悠悠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四十七分钟,你已经在这里蹲了四十七分钟。”男人没有在意贝贝的冷漠,微笑着看了看手表:“昨天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十八分钟,那位同学是你的姐姐还是朋友?”

贝贝没有搭话,好似蹲在静谧无声的一个人的夜,神情透着一种戚冷。

“昨天我买了你们一束玫瑰花,现在还在酒店房间里,香了一夜。”男人看向贝贝:“这不是你们的年纪应该做的事,你爸妈呢?”

贝贝终于有了反应,看向了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但却能分明的看到那笑里的讥诮和讽刺。

“好吧。”男人无奈的笑笑,站起身来离去,去的方向就是后面的那所大酒店。

能够很明显的看出这是一个事业有所成就的男人,商务男,步伐那么沉稳而稳定,在人潮中如此鲜明。

这只是无数次等待中的第一个过客,只是这一次贝贝没有等到小悠,她看着小悠走出校门,然后上了一宝蓝色的轿车。

贝贝缓缓站起身,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轿车,喧哗的人潮中这个镜头采取了放慢和高清的手法,让贝贝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的观众眼前。

那是一张麻木的空洞的脸,似乎没有什么表情,默默的注视着,视线追随着轿车远去……但观众却能清晰的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那张脸上破碎,原本明亮的眼睛在渐渐晦暗,最后好似一望无际的深潭,再看不到一点清透的亮色。

孤零零的身影在垃圾桶旁边站立着,已经长到齐肩的黑发在风中的飞舞,单薄的身躯像是要被风刮走,贝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如垂垂老朽。那表情与之前电影开头时,儿时的贝贝望着母亲离开的表情神似,仿佛第二次被遗弃。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悲凉。

许久后,贝贝转身离开,忧郁的小提琴背景音乐响起,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如同城市孤魂。

酒店某个房间里,之前那个男人斜靠在窗帘边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束开得依旧鲜艳的玫瑰。

“这个世界很奇妙,许多人想要快乐,可是却快乐不起来。许多人追求幸福,但是最后又有几人幸福。当悲伤不能抵挡,一切坚持,都抵不过内心的那份凄凉,如同笑话一场。永远得不到上帝的垂怜,我们都是上帝的弃儿,撒旦的亲信。”

沙哑的女声旁白响起,贝贝的日记多了一则日记,那日记页面不再纯白,已经泛黄。

放下笔的贝贝缩在沙发的一角抱着泰迪熊布偶,没有开灯,只要窗外淡淡月光洒下,她的眼睛在黑夜中紧紧望着房门,一动不动。但直到天明,小悠都没有回来。

一支廉价的烟被点燃,这是电影中贝贝除了走出停尸房那时的第二次抽烟,烟雾在晨曦的暖阳下缭绕,透着一种凄迷的朦胧感。贝贝默默抽完一支烟,走到镜子前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浇了自己一脸。

“我有些看不明白,但感到很沉重。”互动区有观众发言。

“我看明白了,贝贝把小悠当做了亲人和她个人世界里的唯一活物,甚至把小悠当做了人生另一抹曙光,所以发现小悠有变化她每天都会去接小悠,但现在,小悠选择了堕落。”有观众回复发言。

“这些三流学校龙蛇混杂,那些学生有病吧,小悠爸妈怎么样关他们屁事,不是更应该关怀吗!”

“贝贝希望破灭了,她试图和小悠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努力成为一个阳光下生活的人。但现实很残酷,她们的处境她改变不了,小悠在学校面对的讥讽和打骂以及冷暴力,她更无力插手,正因为理解所以更觉得可悲。”

“现在的学生攀比心很重,我就是一个教师,这样的现象很普遍,家庭不好的孩子很多会被孤立,如果性格再个性一点就会受到群体排外……而这些老师也无能为力,一些暴力斗殴的学生也顶多是被处分,连开除都很难。”

“受不了了,我无法想象我的孩子受到这种对待的状况!”

“各位叔叔阿姨,我就是初三学生!告诉你们,父母能开土豪跑车的同学,在我们学校可以横着走!”

“那个男人应该是好人吧,只有他关心贝贝,电影出现这个人,应该会资助贝贝的吧?”

“……”

没有等到回家的小悠,但贝贝依旧如往昔一般下班后就蹲在小悠的校门口对面那熟悉的位置,即使在城市最喧哗的中央,她也好似蹲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默默注视着,面无表情。

天上下着毛毛雨,给贝贝的头发镀上了一层小绒水边,衣服也有不少地方侵湿。她穿着化妆品店发放的黑色高跟鞋,跟很细,脚已经酸痛。

“一个小时。”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并列着蹲在贝贝的身旁,一只手打着雨伞,一只手递过去一个面包:“今天你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这一次贝贝却没有沉默,而是微笑着看向男人,笑容很好看,略微苍白一直都不怎么生动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惊人的漂亮。

“你想跟我上床吗,叔叔。”贝贝对男人低低的笑着问,笑容清纯如同雨中的小百合。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贝贝会来这么一句,很是意外,愣了愣,随即摇摇头无奈的笑:“好女孩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贝贝轻轻笑了笑,笑容悠悠有些恍惚,掏出两支烟,一支烟递给男人:“抽不抽?”

男人皱起了眉头,半晌后接过了烟,却是放到了荷包里,看着点燃烟抽起来的贝贝,目光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或许生活选择了你,但你可以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或者上学,或者像你这样年龄的女孩一样去生活。”

“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生活方式,大叔?”贝贝的笑容更加灿烂,专注的望着男人成熟的脸,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那脸上的温度让贝贝手指感到了暖意:“你希望我怎么生活,大叔?”

“我知道的。”贝贝脸微微前凑,笑得灿烂:“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想跟我上床大叔。所有男人跟女人搭讪最后都是为了上床,你希望是清纯少女,还是希望我是个婊子?或者是个像婊子一样愿意跟你上床的清纯少女?”

“大叔叫傅宇城,这是我名片。”傅禹城表情有一瞬的惊震,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年龄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很快就恢复了最初的沉稳模样,递过去一张名片,又将伞放到了贝贝颈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资助你上学和生活,不需你付出什么,只要你过你应该过的生活。”傅禹城站起身来:“我一小时后的机票,到这里只有七天而已。每一座城市都很冰冷,在商城化妆柜、在大排档和广场、在普罗旺斯咖啡店电梯的薇瑞舞蹈培训电梯里、在每一天的这里,我都见过你,这是缘分。你是一个自强的女孩,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傅禹城离开了,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贝贝脱下高跟鞋光着脚拎着鞋子将名片丢到了垃圾桶。那把伞和那块面包孤零零的在地面躺着,配着贝贝远去的背影。

“倔强的,浑身带刺的孩子。”傅禹城叹了口气,对司机点点头去了机场,飞机起飞,傅禹城看看窗外,微微摇头笑了笑:“下一次来这座城市,不知道还会不会在街头蹲着枯等。”

而贝贝的日记又多了一则,对他一笔带过,再没有提起。

“坚强又怎样,不坚强又怎样,没有人在乎你的心情,没有人在乎你的存在,懦弱还是坚强,欢喜还是痛哭,给谁看。那个男人同情我,他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路边从泥泞里滚过的瘦小狗儿,我讨厌那样的眼神,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着进入他视线的蝼蚁,然后给予一点怜悯来改变我的命运。但他的脸的温暖的,他的眼睛是温暖的,没有看见轻蔑。我们永不会再见,我还是我。”

许久不见的小悠回来了,已经变了模样,化了浓妆,穿得很时髦,垂着头站在门口像是等待训斥的孩子。贝贝没有过问她去了哪里,没有过问每天等她为什么上了别人的轿车,如同以往的每一天般对小悠笑着,两人相互依靠着坐在沙发上。

似乎和以前一样。

似乎一切都已经变了。

时光匆匆而过,小悠给家里添了新家具,冰箱里永远有满满的啤酒,两人假装一切没有发生一般过着日子,而贝贝也终于自考到了小悠的学校舞蹈系。

贝贝并不热爱这所学校,她只是在努力试图像其他孩子一样走着其他孩子的人生轨迹。她与小悠形影不离,但渐渐两人都感到了疏离,共同的梦想已经破裂,小悠已不是曾经的小悠,每当离开学校面对那辆轿车,小悠都感到由衷的难堪。

但谁都在努力的维持,小心翼翼的。

“他跟她睡到了一张床上,那张床上一直是我,贱人,婊子!踩着我上他的床,贱人!”小悠大醉着被送了回来,眼泪鼻涕和着花掉的浓妆,口里乱七八糟的叫着,一进门就瘫倒在了地板上。

小悠浑身抽搐,蛆虫一样在地上爬着颤抖着,鼻子抽动有鼻涕流出来,像羊癫疯发作一样的浑身抽搐,哭喊着大叫着。

贝贝阴郁的望着神志不清的小悠,半晌后问了一声:“你吸毒了?”

小悠咧着嘴傻笑着,口里迷迷糊糊的说着话,听不清到底在说着什么。贝贝突然一把揪住小悠头发,在小悠的尖叫中拖到阳台,按着小悠的头按在水盆里,愤怒的怒吼着:“你吸毒了!你是不是吸毒了!”

冰冷的水让小悠清醒了一些,朝贝贝呵呵的笑:“吸了又怎么样,你管我!”

“你吸毒了!王八蛋你他妈吸毒了!”贝贝揪住小悠踢了几脚,一个耳光扇过去,咬着牙神情狰狞:“我告诉过你不要吸毒,你说过要过个人样儿,是冰毒还是白粉,你他妈快给我老实说!”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贝贝哭着摇晃着小悠,揪着她的头发:“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我他妈早就疯了!”小悠大叫着跟贝贝扭打成一团,花掉的妆让她看上去格外可笑:“我们做不成人了,我们就是地沟里的老鼠,贝贝你欺骗我也欺骗你自己,我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心早烂了死了,我们过不了人样儿,你整天都在装!”

两人扭打着,彼此对骂着,最后却抱头痛哭,哭声凄厉如鬼,刺人耳膜。

小悠已经昏睡了过去,贝贝却清醒的坐在地板上望着星空,过了好一会儿轻轻抚了抚小悠的面颊,在她包里摸索出几颗冰块一样的东西和锡纸。

矿泉水瓶倒掉一些水,插上吸管,锡纸包在吸管上,贝贝打火机在锡纸下晃动,默默望着那冰融化,眼神有种毁灭般的晦暗,嘴缓缓靠凑向吸管……

“NO!NO!NO!贝贝不要!”有观众互动区激动的发言。

“卧槽,不要啊贝贝,这是搞毛,犯不着啊!”

“过了这个弯就好了,贝贝你别跟着疯!”

“我滴个神,不!”

“……”

不少观众心脏剧烈跳动,惊恐又激动的在互动区疯狂刷屏!

电影里,最终贝贝没有靠近吸管,眼神幽幽的看着,猛然将矿泉水瓶砸开!

这让观众一颗心终于落地,额头都有冷汗冒出,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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