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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不屑地说道“口说无凭,问问他们,怎么证明那稿子的确是孙翰林的,又怎么证明,那稿子的确是春闱前孙翰林就做好了的?若他们没有证据,便去拿人。”
贡院的人听了,却还是迟疑“可是前来闹事的书生很多。”
“多怕什么?”王城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聚众闹事都不能姑息。让京兆尹拿人,挨个审问,看背后是何人指使。”说完看向钱尚书,“大人,此事出现得蹊跷,说不定是安国公他们的阴谋,以属下看,半点面子都不该给。”
钱尚书被影响了品茗的兴趣,心中正不虞,闻言便点头“不必让京兆尹拿人,任由此事闹大,老夫倒要看看,安国公可还有什么后招,若没有,老夫便让他彻底退出朝堂。”
这话说到最后,语气既森然却又带着几分兴奋。
王城等知道,钱尚书这是生气了,但也因为就将可以将所有碍事的除掉而显得格外兴奋。
当下看向贡院的主事“怎么?还不知道怎么做么?”
贡院的人听了,马上走了。
此事最终闹得极大,上达天听。
萧遥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彻查此事。
钱尚书一派咄咄逼人,一口咬定此事有人故意诬陷,希望皇帝尽快还王耀光三人公道,否则会寒了天下举子的心。
萧遥一边命大理寺卿彻查,一边等待南边的消息传来。
裴昭一直在南方为她办事,而且主要干的,又是和书肆并印刷相关的,认识的书商也多,她自然不会忘了这么个人。
双方的聚焦点很明确。
老书生以及闹事举子一派一口咬定,王耀光的策论,在春闱之前,便由孙翰林写好,由提供的废稿为证。
而钱尚书一派则表示,需要证明那废稿的确是春闱前出现的,而且得证明,的确是出自孙翰林之手。
后一个问题,经过笔迹鉴定,废稿的确系孙翰林所写。
但是孙翰林喊冤,并一口咬定,这是他在放榜当日看到文章,为之惊艳,才一边抄写一边试图修改,看是否能改得更好,在说这些时,他还小捧王耀光,说那篇策论很完美,无须再改。
老书生以废稿显得陈旧为由,驳斥孙翰林放榜日才写的说法。
孙翰林则表示,这时老书生由人指使,故意将废稿做旧诬陷于他。
双方你来我往地辩驳,很快渐渐分出了胜负。
老书生一派无法证明那废稿的确是在春闱之前写的——孙翰林却表示他认为会做旧的人,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将一篇新稿子做旧成几日前或者几年前的,以此证明,老书生的确是诬陷他的。
老书生大声喊冤,一再表示,自己没有撒谎,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王城沉声道“你既然说是事实,得拿出证据才是。”说话时,目光中露出淡淡的轻蔑之意。
老书生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抬头看向上方,见皇帝是个小娃娃,此刻在太后怀中睡得喷香,知道指望不上,于是转而看向安国公,不住地磕头“大人啊,小人并不曾撒谎啊,请大人明鉴,为小人做主。”
安国公道“你且莫慌,此事我们会彻查。”
钱尚书缓缓开口“证据确凿,安国公还要查什么?莫不是定要包庇此人?”说到这里老脸一沉,道,“难不成,这一切皆是安国公指使?”
萧遥柔声道“钱尚书慎言。哀家相信,安国公并非那样的人。”
钱尚书抬头看向萧遥,见她容色美丽,雪肤花貌,叫人看着便心生欢喜,便放缓了声音,道“太后娘娘,你久居深宫,不知人心险恶啊。”
萧遥翻了翻手上那十佳稿子,问道“这上面的文章的确是王耀光等人在考策论当日所写么?”
“没错,已经确认,也寻来当日的答卷对比确认过。”钱尚书温和地说道,但心里,却不无鄙夷地想,这妙龄太后什么都不懂,安国公和承恩公、建安侯几个,却妄图借她之力打击她,真是做梦。
萧遥微微点头,看向老书生“你可有证据证明废稿是春闱前写的?”
老书生苦涩地说道“这废稿看起来便是旧的。而且,是小人亲自捡到的。小人一向想参加春闱,奈何文采不显,故酷爱收集天下的好文章。那日捡到孙翰林的废稿,惊为天人,日日诵读。孰料,春闱放榜之日,那废稿竟和会元的策论一样!”
孙翰林大声喊冤“你骗人?你这个老匹夫,你且告诉我,是何人指使你这般污蔑于我?”又看向萧遥,“太后娘娘,这老头无缘无故污蔑于臣,请太后为臣做主啊。”
王城开口“无故污蔑他人,按理应该下大牢,由京兆尹和大理寺卿细审,审出幕后主使者。”
钱尚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安国公、承恩公和建安侯,随后看向萧遥。
王耀光、陈涉和吴森几人听到这里,知道此战以钱尚书的胜利告终,心中很是得意,脸上露出淡淡的自得之色。
萧遥看着几人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冷笑,看了一眼王长生。
王长生微微点头。
这时,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江南有急报——”
众人听到江南居然有急报,都变了脸色。
萧遥问“是什么急报?”
王长生上前,去将急报呈给萧遥。
萧遥接过来低头细看,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随后看向众人“众位大人可知,这急报上写了什么?”
安国公、承恩公和建安侯纷纷摇头。
钱尚书说道“若有要事,娘娘只管说,我等应以社稷为先。”
萧遥道“这急报上说,半个月前,有人结集印刷了一批优秀的策论,江南文风盛,人人颂之。然而,春闱的策论题目传到江南,江南文人始知,那册子上的策论,竟和春闱试题一模一样!如今江南文人学士已经集结起来,要求彻查今科舞弊一事,声势十分浩大!”
说完将急报递给王长生,“你拿去给诸位大人看看。此事,今日定要彻查清楚!”
钱尚书和王城的人的脸色,在听到萧遥的话时,变了又变。
但两人都是老狐狸,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等着看刚到来的急报。
当看到随同急报一起送来的那个册子上的策论,钱尚书和王城再次脸色数变。
王城脑子嗡嗡作响,他沉声道“娘娘,这册子证明不了,文章是在春闱前出现的啊。册子上的日期,可以随便写。”
周悯道“册子何时出现,修书问一问江南一带的书生便知,伪造的可能性很低。”
王城听了这话,脸上发烧,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问了蠢话。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时,外面忽然又有小太监来报,说王耀光的小厮说知道和春闱策论相关的一些事。
原本有恃无恐的王耀光听到这话,脸色露出疑惑之色,心中有些不安,但看了钱尚书和王城一眼,很快收敛了讶异之色,镇定下来。
有钱尚书和王城周旋,绝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的。
再说,他的小厮兴许是来为他作证的呢?
王耀光的小厮很快被带进来。
安国公问道“你要说什么?”
王耀光目光沉沉地看向自己的小厮,一颗心提了起来。
那几小厮跪了下来,想要行礼,却又不会,只砰砰地磕了几个头,这才开口“小人可以证明,小人公子的文章,是自己写的,那日他在书房写了许久,才终于写完,然后誊抄下来背熟。”
老书生等书生听到这话,马上激动起来“春闱的题目,王耀光怎么能提前知道?一定是泄题了,这就是舞弊!”
王城站出来道“这历来考生都有押题一说,也有运气好押中了的,这说明不了什么。”
王耀光马上叫道“我是押题押中的,并未舞弊!
“是否押中题另说,先问清楚,策论是否的确是王耀光所写。”安国公说到这里,问那小厮“你说是你家公子自己写的,你可有证据?”
所有人马上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厮。
王耀光的小厮马上拿出一张纸,高声道“小人当然有证据,这便是公子半个月前写的稿子,你们休想诬陷我家公子。”
王长生将那稿子接过来,递给萧遥。
萧遥看了看,沉下俏脸“这份稿子上的内容,看起来,是孙翰林的笔迹。”
那小厮吃了一惊,连忙高叫道“这不可能!”一边说一边惶急地看向王耀光。
王耀光脸色刷白,身体发抖,想说什么,脑子却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书生等认为王耀光舞弊的书生再次高喊了起来,完全将王耀光的声音盖过。
王耀光马上看向王城。
王城额头上出了冷汗,他看了不说话的钱尚书一眼,对萧遥道“太后娘娘,此事疑点颇多,臣以为,需要彻查清楚。”
萧遥点点头“王大人言之有理。”说完声音冷了下去,“来人,将今科春闱的主考官以及所有出题考官拿下,将王耀光、陈涉、吴森、庞德福、许如山和张灿等拿下,先关在天牢,等彻查清楚再做定夺。”
王城吓了一跳“娘娘此举是何意?主考官何罪之有?”
王耀光、陈涉、吴森、庞德福等人脸色大变,两股震震,一边口呼“冤枉”一边看向钱尚书。
萧遥道“春闱题目在春闱开始前的半个月,便泄露得在江南人尽皆知,这显然有人泄露考题,故将主考官与出题官员拿下,合情合理。”
说话间,杜康明已经领了一队禁军进来。
王城等涉事的官员见状,纷纷高叫“冤枉”。
钱尚书见状,连忙出列“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查清楚为好啊。如今无凭无证,便要拿下这许多要员,着实荒唐得很啊。”
萧遥看向冲杜康明挥了挥手,示意他将鬼哭狼嚎的人带下去,对钱尚书道“钱尚书言重了,正是因为还没查清楚,才需要拿下他们协助调查啊。”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疑惑之色,
“若哀家没有记错,这些都与钱尚书相交莫逆,叫冤枉时一直看向钱尚书,此时钱尚书又一再为他们说话,莫非,钱尚书亦与此事有关?”
若能顺势将钱尚书坑进去,皆大欢喜,若不行她还有后招。
无论如何,钱尚书从今天起,别再指望在朝堂上搞风搞雨了!
钱尚书马上露出一脸被冤枉的神色“臣一心为民为社稷,娘娘却如此疑臣,臣还有何面目见人?臣年事已高,本就不该在朝堂,臣奏请乞骸骨!”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暗暗打量萧遥的神色。
他觉得,今日的太后,格外不同。
这时赵尚书出列“钱尚书想乞骸骨,还请再缓缓。”说完对着萧遥怀中的小皇帝跪下,“皇上,臣参钱尚书拉帮结派,懒政惰政,指使下辖官员推诿政令,迟迟不办事,以至于造成多许冤假错案,造成许多老百姓死亡!”
钱尚书完全没料到一向不出声在朝堂上当瞎子的赵尚书居然敢参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的怔愣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铁青着脸道“你含血喷人!”
目光却带着森然之色。
一定是赵尚这个老匹夫以为扳倒了他,便可取而代之。
可叹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赵尚这个老东西,以至于今日被这老东西狠咬一口。
萧遥露出惊色“当真?”
目光自然落在赵尚书脸色,暗暗猜测他此举的用意。
难不成钱尚书见朝堂上几个派别的势力几乎分崩离析,也动了心,想分一杯羹,掌权为李维做准备?
不过,扳倒钱尚书志在必行,就算赵尚书有威胁,也只能放到以后处理了。
毕竟她的法子显得有些一言堂,容易时候被攻讦,用赵尚书的法子,更显公道一些。
赵尚书点头“此事千真万确!”说完将一份文稿递给萧遥,“这些是臣收集的证据!”
王长生听到这话,忙上前接过证据,呈给萧遥。
赵尚书见王长生将证据给了萧遥,便暗暗看了李维一眼,垂下眸子。
儿子和外甥都让他支持小皇帝和太后,他便听他们的罢。
希望,这一步棋没有走错。
钱尚书见赵尚书准备充足,有模有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尚书“你这老匹夫,你含血喷人。”又看向萧遥,“太后娘娘,臣冤枉啊,请娘娘彻查此事。”
萧遥低头翻了翻手上的所谓证据,抬起头看向钱尚书“证据看起来确有其事,此事的确得彻查。”说到这里沉声道,“杜康明,钱尚书交给你了,万不可怠慢了他,须好好敬着,若赵尚书的确不曾做过这些事,回头他仍旧是尚书。”
钱尚书顿时脸色大变“娘娘,此举是何意?臣无罪,何故将臣拿下?”他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萧遥和赵尚书,猜测两人兴许是联手了。
萧遥温和地看向钱尚书,柔声道“钱尚书无须担忧。赵尚书这份证据显示你的确拉帮结派阻碍公务,故哀家才命杜康明先看着你。在哀家看来,钱尚书一心为大熙朝,鞠躬尽瘁,是不会做下这等事的。”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然赵尚书手上有证据,哀家不得不查,只能先委屈钱尚书了。”
钱尚书气得吐血,厉声道“臣不服!太后你乃一介女子,如何能直接插手政务?”
萧遥看向安国公和承恩公二人“两位顾命大臣以为如何?”
安国公和承恩公齐齐出列“娘娘言之有理,此事务必彻查清楚。在查清楚前,先委屈钱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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