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京郊殡宫（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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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披上那件斗篷。”</p>

地宫地下三层到四层的交界处, 卫洵站在这里向下望去。</p>

和前面三层互有阶梯相连不同，哪怕大致从玉米笋口中听到了这地宫的大致构造，当自己亲眼看到时, 卫洵仍感到惊奇。</p>

没有阶梯，三层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副极大的八卦盘，能容纳百余人站立其上。而它的正中, 却是一个深不见底, 径直向下的漆黑地洞。</p>

这让卫洵想到了藏北恶鬼之虫们居住的巨大地洞, 这地洞不如那里深，也不如那里大, 但其中饱含的浓重死气，却是站在洞口都能感受到的。森寒冷气呼呼上涌，带着股潮湿泥土特有的气息, 然而却不难闻, 卫洵甚至觉得这气味有点小清新。</p>

“你说的是死气？”</p>

“没错。”</p>

虽然阴山老祖的脸上仍被一层黑雾笼罩, 但卫洵却敏锐感觉到她瞥过来一眼，轻笑道：“有人把血食扔了进去, 现在死气暴动, 可是厉害的很呀。”</p>

“难怪白老太太只住在地宫三层。”</p>

卫洵叹道：“死气是从地宫四层往外泄露的？”</p>

“没错。”</p>

阴山老祖不惊讶于丙二五零的敏锐，这短短几天相处, 已进让她对丙二五零这个人有所了解，便不再多做无谓的解释：“龙脉龙魂所在之地绝对有厉害封印在，一会下去要跟紧我。”</p>

能被阴山老祖（傀儡师）都称为‘厉害’, 地宫五层恐怕极度危险, 而且她应当已经试探过地宫五层了。</p>

封印破碎，或是封印有了裂缝，才让死气外溢？已知地宫前三层与四五层是完全隔离的……不, 也不算完全隔离。</p>

眼前深洞的洞壁上有螺旋向下的白石阶梯，看起来像是人为建筑。但无论如何，这地洞看起来有不同寻常，说不定这里过去是禁区。</p>

四五层与前三层之间绝对有本质的区别。</p>

卫洵大脑飞速转动，却不是在想死气，或是在想龙骨。</p>

他在想山神。</p>

按卫洵来看，这小汤山地宫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于数百年前失踪的山神。据白鹿灵所言，数百年前有一场劫难，山神回归地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p>

那山神到底是真正失踪了，还是仍在地宫之中，或是……</p>

山神已经死亡。</p>

“我有些不理解。”</p>

卫洵疑惑问道：“外面的死气都被你收集完了，龙骨死气耗尽，最终爆发——真能一天爆发这么多次？还搞出了这么多的死灵？”</p>

从凌晨到现在，每隔三小时死气爆发一次，而且爆发起来还越来越恐怖。</p>

是龙骨真的太强，蕴含死气太多，还是另有原因？</p>

“龙骨当然有这么强。”</p>

丙二五零如此厚颜无耻，让阴山老祖都顿了下，然后她旁若无事笑道：“一会你看到就明白了。”</p>

“既然龙骨这么强，那我下去也没用吧。”</p>

卫洵询问：“跟我合作有必要吗？要不各走各的，省得我拖你后腿。”</p>

“呵呵。”</p>

阴山老祖笑而不语。她觉察到丙二五零似乎在拖延时间，但她也并不急。阴山老祖乐于从丙二五零口中套出一些信息情报，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比龙骨更珍贵。</p>

“你只要跟我下去就好。”</p>

阴山老祖笑道：“我会保护你的。</p>

她看到丙二五零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勾出礼貌的弧度，没有预想中的不屑撇嘴之类的表情。天才导游都应该是骄傲的，哪怕不是天才，就是现实中最懦弱胆小的人当了导游，只要不死，他都会逐渐被旅社的特权与旅客的畏惧恭顺宠坏。</p>

但丙二五零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嬉命人也不一样。</p>

每一名有野心的导游都渴望站到更高的地方，即使已经是甲等，却仍被屠夫联盟压制，傀儡师低调了很久，圆滑了很久，名气甚至不如甲三追梦人高。</p>

但圆滑与隐忍，是为了更远大的目标。</p>

嬉命人为什么能成功？为什么能一直把持住甲一的位置？</p>

丙二五零为什么也能成功？而且他比当年的嬉命人更气势汹汹？</p>

研究，对比，乍一看能找到两人许多的相同点，但仔细再看，却又能发现更多的不同。</p>

真有趣。</p>

阴山老祖微笑。</p>

或许外面看直播的观众，第一印象想的都是‘因为丙二五零是嬉命人的血亲弟弟，所以他才成功’，就跟老话说的‘虎父无犬子’‘老鼠儿子会打洞’似的。</p>

但阴山老祖却觉得，那些人都被表象所蒙骗混淆了。</p>

丙二五零和嬉命人之间的差距，或许跟安雪锋和嬉命人之间的差距同样多。</p>

“地宫四层有大量死气，我知道你有约束死气的手段。”</p>

阴山老祖轻快道，语气愉悦：“在我打开通往地宫五层通道时，帮我护法。”</p>

就这？</p>

卫洵挑起眉头。他没说自己能不能做到，也没说阴山老祖放心把后背交给他这事听着就觉得太荒谬，他只问：“好处？”</p>

“我记得，之前我似乎给了你半截山翁以及一些蛇骨？”</p>

阴山老祖一梗，委婉提醒道。</p>

“对啊，所以我同意跟你合作了。”</p>

卫洵理所当然：“你直接就说要把后背交给我，这可太吓人了。我有理由怀疑你要诬陷我预谋从背后害你，然后回手直接把我杀了。”</p>

卫洵饶有深意：“我只跟人正面合作，这背面合作可是第一次。”</p>

所以得加钱。</p>

阴山老祖定定望了他一会，沉默下气氛凝重的让直播间观众们都担忧起来。</p>

【丙二五零这是作死啊！他是不是忘了阴山老祖有多强？？】</p>

【太贪了太贪了真的，他背后那么多势力，怎么这么小家子气！】</p>

【半命副团都下到第四层了！他们怎么还在第三层待着啊】</p>

【这怎么就叫小家子气了？这叫试探！他这是在试探阴山老祖的底线好吗】</p>

【拜托，你们真不觉得阴山老祖这人有问题吗？哪有让刚见面没几次的人帮忙护法的！】</p>

【我看丙二五零这一手聪明，说不定阴山老祖真就这么想呢。】</p>

【毕竟白老太太也想和丙二五零一起坑阴山老祖啊，阴山老祖也想着坑人这多正常23333】</p>

【理智分析，丙二五零这么弱，阴山老祖找他合作是不是有阴谋。】</p>

【？丙二五零弱？】</p>

【？丙二五零弱？】</p>

【？丙二五弱零？】</p>

【生草谁发的弱零哈哈哈哈】</p>

【笑掉大牙了兄弟，你竟然说丙二五零弱，今晚屠夫导游就到你家！】</p>

【虽然但是，一直追直播到现在，丙二五零虽弱但强应该已经是普遍认知吧】</p>

【虽弱但强jpg】</p>

【不说别的，光看丙二五零那一手三昧真火以及他背后的哪吒灵，阴山老祖选中他也是合情合理的。】</p>

【我怀疑地宫四层全是死灵，那些地裂缝中冲出去的死灵，爆发的死气，应该都是从那里出去的】</p>

【如果这样的话，找周队合作更好吧】</p>

【是啊，阴山老祖这不是找周队合作过吗。但周队不care啊，没办法。】</p>

【唉，周队和郁和慧都出去了，我怀疑丙二五零又要搞大事】</p>

【稀奇，丙二五零搞大事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从他跟白老太太密探要暗杀阴山老祖就知道啊！】</p>

【不会吧，不会丙二五零真要和白老太太一起暗杀阴山老祖吧，我怀疑阴山老祖比白老太太更强，唉！】</p>

【就是因为强所以才要先杀掉！】</p>

【好怕出意外，我总感觉阴山老祖说话不对劲。白老太太只能住地宫三层，阴山老祖都能住地宫四层了，白老太太掌握的那些暗门之类的，会不会已经全被阴山老祖提前觉察到了？】</p>

【糟糕！这样一来想反倒像是阴山老祖要趁机做掉白老太太和丙二五零啊！】</p>

【那个，是不是我的错觉啊，就，丙二五零说的‘正面合作’‘背面合作’似乎好像加重了语气？他会不会在暗示什么？】</p>

【你想多了吧】</p>

【我没听出来语气有什么变化】</p>

【暗示什么？难道还能是暗示他正面和阴山老祖合作，背面和白老太太合作？他傻吗，自己透露消息给阴山老祖？难道想被五雷轰顶？】</p>

【啊这啊这，我，我竟然觉得丙二五零就是这意思？】</p>

【如果阴山老祖真探查到白老太太的暗招，那丙二五零这步就没错。但说实话，阴山老祖要真已经探知到了，还这么邀请丙二五零给她护法，那绝对是图谋不轨啊！】</p>

“哈。”</p>

直播间观众们争论的沸沸扬扬暂且不提，地宫三层，阴山老祖静静望了丙二五零一会，然后笑了。</p>

“好，竟然是你的第一次——那总得郑重些。”</p>

阴山老祖玩味道，呵气如兰，她抱臂环胸，话语间有些许慵懒诱引之意：“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哪怕是——你在做什么？？”</p>

“该下去了。”</p>

刚才还在探讨合作报酬，下一秒卫洵却走进了垂直地洞中。这几乎占据整个大殿地面的巨洞洞壁嵌着凹凸不平的白石，让人能像走楼梯一样踩在上面。</p>

这突出洞壁的白石阶梯螺旋式一圈圈环绕向下，直至被浓黑死气遮掩的深处。</p>

【san值：32】</p>

踏上石阶的第一步，卫洵发现自己本就不高的san值又降了一点。他最近一直维持着低死亡倒计时和较低san值，san值下降也是正常的。但与此同时卫洵却发现，自己‘主宰’的任务进度竟然开始缓慢增加了！</p>

果然，不是错觉。</p>

刚才站在地洞口处，向下凝望时，卫洵便发现‘主宰’的任务进度增加了一丁点。虽然极少，但在这个旅程中却几乎是突破性的进步！看来这里没有魔鬼商人，暂时也不涉及到他的领队考核，‘主宰’的任务进度才终于开始动弹。</p>

但也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后来卫洵拖延了许久，都没有新的变化。</p>

于是在阴山老祖发觉异样前，卫洵抢先一步，走下了石阶。果然，任务进度又增长了，san值也跟着下降。</p>

怨念，精神污染？这里是哪种？</p>

龙骨龙魂的怨念？</p>

但san值下降，应该是精神污染才对。</p>

“你怎么会走在这上面？”</p>

阴山老祖匪夷所思间，卫洵已经走下三步了。他走的很稳，时刻保持戒备警惕，但这些嵌在洞壁的白石并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松动，踩在上面行走时很稳。</p>

听阴山老祖这么说，卫洵心头微动，反问：“怎么，不能走？”</p>

他一直没找到脚下石阶和这些死气有什么异样，而‘主宰’称号任务进度是在缓慢上涨，但这次却罕见没提醒他到底观察到了什么。</p>

这让卫洵很是好奇。</p>

难道阴山老祖发现了什么？</p>

“……倒是能走。”</p>

但阴山老祖却没多说，卫洵回头时就见阴山老祖也跟了过来，同样走在白石台阶上。卫洵不喜欢一前一后的身位，但白石台阶太短太窄，容不下两个人并肩前行</p>

没问题啊。</p>

卫洵若有所思收回目光，注意力分别放在身后的阴山老祖和脚下的白石台阶上，但一直到石阶断层处，他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现在已经无暇再顾及这些了。</p>

卫洵踩在最后一级石阶上向下看去，只见到一张张麻木无神，森白恐怖的脸仰着头，用如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的，凹陷下去的双眼凝望着他。它们密密麻麻，像蚧壳虫一样爬满了接下来的整个洞壁。</p>

全都是死灵！！</p>

“无量天尊，那可真是太恶心了。”</p>

半命道人念叨着，手持七星剑撇开眼前如稠密蛛网般垂落的肮脏白色白布。这其实不是白布，而是某只庞大的，死灵的一部分。</p>

空气中悬浮着如孢子般飘荡的白色灰烬，漆黑的地宫中没有半点光亮，半命道人也没有点灯。他面前如口罩般绑了一截浸了朱砂与香灰的黄布，这黄布阻挡了空气中漂浮的骨灰。</p>

没错，是骨灰，饱含着浓重的死气，像是一颗颗死灵种子，又像是寄生虫卵，死气聚集在它的上面就成了死灵。如果被人吸入，恐怕这人便会渐渐丧失阳气，成为行尸走肉。</p>

“不妙啊，不妙啊。”</p>

半命道人屏息凝神，眉心紧锁，瞳孔略微放大。他开了阴阳眼，不用光也能看清这地宫中的景象。</p>

这里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糟糕。</p>

龙骨龙脉所在之地，应该有重重封印。但现在龙骨濒死的骨灰却飘的地宫四层到处都是。甚至连四层通往三层的通道处都沾满了骨灰。</p>

半命道人走的当然和卫洵他们不是同一条通道，那处拥有巨大地洞的大殿位于地宫三层核心地带。半命道人的目标是低调偷溜下去，可不打算意外和别人撞上，也绝不想节外生枝！</p>

他用罗盘好运算到了一条通道，正在大殿相对的另一处侧殿中。同样也是直通通向下的地洞，但却是小一号的。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沾满洞壁的，密密麻麻的骨灰。</p>

龙的骨头，哪怕是龙的骨灰，都是绝好的材料。但半命道人却没有动丁点。因为这些骨灰已经全被异变的死气污染了，上面沾满了浓稠脏污的灰白浆液。浆液如有生命般缓慢地冒出一个个气泡，每一个气泡爆裂，便有一枚死灵‘孢子’飘出。</p>

这些‘孢子’本能就会去扑灭旁边一切生气，哪怕半命道人用化僵术暂时伪装成了僵尸，仍过的异常艰难，甚至丢了只布鞋。</p>

稍一回想，那种极其粘稠，潮湿，阴暗腐臭的气味，就让他头皮发麻。而地宫第四层的情况更加糟糕。所有建筑的表面都蒙上了一层骨灰混合怨念死气的脏污白浆，完全看不出那些建筑原本的形态，让人仿佛置身于极其糟糕充满脂肪漂浮物的下水道里。</p>

哪怕半命道人戴着‘口罩’，那糟糕透顶的气味仍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飘。</p>

“糟糕啊，看样子龙骨已经不行了。龙脉也够呛。”</p>

半命道人忧心忡忡，手持罗盘，按着方向避开无序飘飞的死灵。几乎所有死灵都在向地宫第四层正中大殿飘去。隐约能够看到一头巨大的，死灵的身影。</p>

正常死灵在它旁边显得格外渺小，像是新孵出来的小蜘蛛与成年母蜘的对比。它粘稠恐怖，就像是成千上万死灵的聚合体，如一只极其庞大的水母。那些粘稠的灰白浓浆便是它的一条条出手。死灵越聚越多，死气越来越浓，带动的那只巨大死灵开始颤动。</p>

轰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