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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里的水路疏浚,和三十万里的官道道路硬化,并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它是一个民生问题。

廷议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万里的长江主干道的水路疏浚的决议被通过。

但是道路硬化只是通过了石景厂到煤市口,以及德胜门到大明皇陵这两条道路硬化。

具体的成本,还需要到两条道路修建完成,才能决定。

贵是一方面,生产不出那么多的水石灰,是第二方面。

朱祁钰揉着略微肿胀的脑阔,离开了文华殿,向着讲武堂而去。

道路硬化,成本太高了,但是大明的确有非常普遍的道路硬化的需求。

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手边的一本书,是元人王祯写的《农书》,在农书中记载着一种纺车,名叫水转大纺车。

这种水转大纺车,有32个纺锤,每车日产量100斤。

如果使用手摇单锭纺车,一天能纺棉纱三到五两,使用脚踏纺车三锭也只有七八两,纺麻五锭也不过二斤。

这种名为水转大纺车的出现,让松江府成为了大明的纺织中心。

棉花从地里采摘之后,通过轧车去籽,就是汪皇后在泰安宫所做,朱祁钰还全程看了棉花从脱籽成絮的过程,这一步叫做擀。

等到棉花去籽之后,再用四尺长的长弓弹棉花,将棉絮弹的松软,大明最早期是一种一尺长的短弓,现在使用了四尺长的长弓,这一步叫做弹。

随后便是用到了这种水转大纺车。

大明的纺车一共有几种,第一种是手摇单锭纺车,第二种是三锭脚踏纺车或者四锭脚踏纺车,这一步叫纺。

最后一步自然是将棉线织布。

擀、弹、纺、织,是纺织的四大步骤。

朱祁钰看王祯农书的原因是他要给李贤和李宾言断案。

这俩人在南衙吵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人一道奏疏,送到了京师。

两个人的争吵是关于畸零女户的安置。

六个博爱乡已经统计结束,大约有六万余人。

李贤、杨翰等人把博爱乡的耆老给抓了,那么这些女子的生机应该如何入维持呢?

自然是纺织业。

李宾言请旨在松江府设置棉纺织造局,专门从事棉布制造,而且拿出了一整套的松江府织造局的方案来。

需要将近一万台的轧车、两万把四尺长的长弓、三万台的脚踩四锭纺车、三千台的水转大纺车、五千台小型织机。

李宾言的意图非常明显,当松江府织造局投产之后,至少要掌控松江府过三成以上的市场份额。

松江府的棉纺织产业非常的发达,其棉花的种植规模在经过几代人的扩展之后,官、民、军、灶等,垦田几近二百万多亩,大半种棉,这是自明初之后屯田所得。

松江府如此发达的棉纺产业,并没有给松江府的百姓带来任何的好处,其归根到底,棉农都是散户。

种植木棉的农户是零零散散;

松江府多雨,这老天爷稍微变点脸色,棉花就会烂到地里;

轧车稀缺,采用最原始的手工去籽;

一尺长的短弓,弹棉花一天都弹不了多少;

单锭的纺车一天就几两线头;

稍微好点的家庭,家里头有织机,再织成布,也是贩卖不易。

这是小家庭的生产方式的弊端。

这种方式的弊端极大。

比如四处下乡收购棉花的商贾们,就会极力的压价,棉农忙活一年,在去籽弹絮,最后出售,能勉强糊口,还得感谢大善人们赏了口饭吃。

即便是再加工,纺车纺线,织机织布,也多赚不了一钱的银子。

家庭式的手工生产模式,滋生了投机者的投机行为。

天公作美的时候,棉花收成高,棉价价格低,伤农;天公不做美的时候,棉价倒是上去了,可是棉花的产量极低,也是伤农。

李宾言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整个松江府,最大的一个工坊里,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不到三十台的织机。

其余的都是掮客,就是走街串巷,收购去籽棉花、纱、布的商贾。

所以,李宾言根据襄王在贵州的实践,并且以此敲定了至少要把握三成的棉纺业,才能保证商贾不进行投机,保证棉农的收益,进而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

而李贤则认为,三成实在是太低了!

他对松江府织造局的期许是至少五成以上,朝廷才有底气,才能形成绝对的优势,才能保证畸零女户的顺利生产。

李贤的奏疏中,松江织造局的规模应该再扩大一倍。

李宾言觉得三成足矣,李贤觉得五成不够。

为此李贤和李宾言展开了一轮争吵,据说还拍了桌子。

最后彼此都上了一封奏疏,请皇帝圣裁。

朱祁钰更倾向于李宾言,最终朱批了李宾言的奏疏。

因为李宾言以稽为决,深入到松江府的角角落落之内,从棉农到棉纺工坊,再到织布工坊,还有各大商行,走街串巷。

李宾言的奏疏里,全都是对棉农的同情,他的奏疏与其说是请旨敕造松江棉纺织造局,不如说是《松江府棉农生产调查报告》。

在李宾言的奏疏之中,棉农的喜怒哀乐仿若是跃然纸上,对于棉花的种植规模、生产方式、各地区的差异、棉农积极性极弱、小工坊生产没有标准、与掮客议价无力、掮客商行投机等等行为,都写的非常详细。

李宾言的仰望星空是爱好,他做事,从来都是脚踏实地。

李宾言认为三成足矣,朱祁钰先批了李宾言的奏疏。

如果实践之中,发现即便是三成,还是无法有效的遏制投机行为,那就追加生产投资便是。

朱祁钰陷入了忙碌之中,他除了批阅奏疏之外,还要参与讲武堂诸事,每日操阅京营,今天又是去石景厂的日子,一直忙到了宵禁的时候,朱祁钰才回到了泰安宫。

朱祁钰稍微休息了下,摊开了一张纸,开始作画。

先帝宣宗朱瞻基,是一个中外闻名的大画家,在绘画一途上,大侄子朱见深也有很深的功底,有《一团和气图》、《松鹰图》、《岁朝佳兆图》、《树石双禽》等传世。

“夫君。”汪皇后走进了御书房内,将轻油喷灯打亮了一些。

“来了?”朱祁钰没有抬头,继续作画,汪皇后通禀过了。

汪皇后给朱祁钰宽这肩膀,好奇的问道:“陛下在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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