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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稽王妃钱氏,带着当时只有这么高的朱见深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当时袖子里揣着五块饴糖,就都给了他,让他不要害怕。”
“后来钱氏离开在转角的地方,把那五块糖都吃了,那视死如归等待很久后才如释重负的模样,还在眼前一样。”
“其实朕那会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朕大年初一就要废太上皇帝号,这孙太后、钱氏、再加上太子朱见深,这要是联合起来,再加上稽戾王在朝中的党,朕也担心他们造朕的反。”
“十年了。”
朱祁钰当初在太庙废太上皇帝号,废朱见深太子位,是逼迫群臣表态站队的行为。
那时候的朱祁钰还无法完掌控朝堂,只能用这种手段去逼迫臣子们上船一起当'反贼”,让朝臣们赞同自己。
按照历史上西晋二帝被俘,北宋二帝被俘的经验而言,稽戾王这个皇帝被俘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为了一个远在迤北的被俘皇帝,得罪现在的皇帝,这显然不划算。
谁能想到,稽戾王还能回来?满朝上下都已经是反贼了。
孙太后、钱氏,没有用太子朱见深造反,朱祁钰也没有在会昌伯府族灭的时候,连坐到稽王府一家。
政治余地,是一种智慧。
朱祁钰当初看到了钱氏吞糖的场景,钱氏一个妇道人家,在这种时候,只能用自己的命去保护朱见深。
十年匆匆而过,朱祁钰已经不用再逼迫朝臣们去站队了。
“走,进去吧。”朱祁钰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走进了文华殿内。“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起身见礼。
朱祁钰伸
出手笑着说道:“朕安,都坐。”
“今天廷议第一件事,是朕听到了一件趣事,大明江淮厂的劳工监的一个南衙僭朝的旧俘,找到了江淮厂的总办,想回到江淮厂上工,哪怕不要工钱也行。”
“俞尚书给大家讲讲这个事儿?”
俞士悦万万没料到廷议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刑部的事儿,他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回忆了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此人名叫许四,家里排行老四,是四川播州草塘人,被王骥带到了南衙,陛下亲征之时,此人随大流投降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老实。”
“开始要逃跑,鼓噪三百多人跟着他一起跑,结果还没跑就被同伙给举报了。”
牢里都是这样,越狱的最大敌人,可能不是狱卒,而是同伙,想要越狱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想要立功的人更多。
那左邻右舍,个个都是行走的功劳,都盯得死死的,但凡是有风吹草动,先告知狱卒,这要是查实,少说也能减一个月的刑期。
俞士悦面色颇为古怪的说道:“后来许四总结了经验和教训,这次缩小范围一共伙同五人,开始打算从水道逃跑,许四第一个下去,被卡住了动弹不得,还是狱卒给救了回去。”
此言一出,文华殿内,几乎所有人都为之愕然,这逃跑跑了一半,被下水道给卡住了,那下水道理可是什么都有,那场面,难怪陛下要笑着说这件事。
俞士悦继续说道:“许四这样的人不少,许四比较典型的是他一直在计划逃跑,但是从来没有成功,直到看到举报他逃跑的人出去了,才老实下来,也是
最后一批期满放归的俘虏。”
“他在景泰七年才出去,这三年也没回四川,而是在江淮做工,这做着做着,发觉还是在牢里好,就找到了江淮厂总办,想回来。”
俞士悦之所以上奏说这么一件事,其实就是为了推动大明各地劳监安置期满放归的犯人,让他们不再犯罪,出去了永远不要再进来了。
朱祁钰拿出了一份南衙缇骑杨翰的奏疏,这是俞士悦说这件事后,锦衣卫去核实情况后做的调查,他将奏疏递给了兴安,兴安转递给了于谦。
朱祁钰这才说道:“就这么一个在服刑的时候,死活不肯老实的人,出了监牢,反而要回来,因为在外面做工,又苦又累又赚不到钱,还不如坐牢。”“这就是当前大明各地工坊的现状。”
“许四这几年一直在做工,动辄七八个时辰的干活,咱们大明这些大善人啊,总是巧立名目的扣钱,扣钱也就算了,还压钱,一压就是三五个月、五六个月,有时候工坊黄了,连个讨债的人都找不到。”
“许老四也是没办法,这才找到了江淮厂想回去,可是江淮劳教监都撤了,只剩下了江淮厂,江淮厂总办不安置,担心他又犯禁,只好安置在了煤井司洗煤,还别说,这许老四还挺能干,今年官厂报的齐力牌,就有许老四一份。”许四可不仅仅得到齐力牌的提名,他还混了个小把头,在厂里人缘也不错,技术也很扎实,还带了徒弟,上个月,许四还讨了一个婆娘,这婆娘还有了身孕。
“朕想不明白,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觉得扣钱、压钱这些手段,能促进生产积极性?干活给钱天经地义的事儿,这些个大善人们这么玩,弄的工坊里都是群混天度日的混子。”朱祁钰两手一摊,略微有些嘲讽的说道。
于谦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王翱,而后让大家传着看看。
“大明官厂的生产力,明显高于大明的工坊,而且很高,连许四这样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在哪里做是牲畜,在哪里做是人。”于谦稍加思索,就知道陛下到底为何要说这件事。
看似是个趣闻,其实是为官船官贸,打个铺垫。
陛下的官船官贸,当然是为了替李宾言出头,同样也是为了敲打,但也为了大明的劳动保障,
为了最朴素的天公地道、天经地义的公正。
干活给钱。
生产力的高低决定了成本,成本和利润又决定了价格,大明官船官贸是与民争利,可以有效的促进劳动保障的推进。
官船官贸是陛下推动劳动保障的一个抓手,一旦工坊普遍不肯劳动保障,甚至不肯给薪,陛下就可以动用官船官贸,用高生产力和低成本,把这些大善人们逼的活不下去。
于谦能想明白陛下在说什么,廷臣们能想明白吗?他们太明白了!
这是权力,权力可以影响或者指导他人的行为,权力可以影响事件进程的能力,权力,可以对资源、利益进行分配。
权力,就是一切。
当遮奢豪户们通过他们的利益代言人想要染指海贸事的权力事,陛下在加强大明朝堂对海贸权力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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