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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懋在交趾的统治深得人心,若是陈懋真的举起王旗造反,要重现安南,大明朝也只能再次领兵郡县,不过这一次的战争,绝对不会像是两次郡县安南那般温和,任何影从陈懋造反的人,都得死才能收场,到时候便是血流成河,甚至大明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朱祁钰对陈懋的忠诚非常的放心,可是陈懋的后人呢?
朱元璋对沐英的忠诚非常的放心,可是沐英的后人呢?
索性直接给了等同于王爵的待遇,除了爵位名字仍是公爵之外,其他一切待遇等同王爵,不用举王旗造反了,你本身就是王了。再进一步,又能如何?不仅会失去大明朝的支持,还会闹得兵戎相见,便不值当。
大家都是公爵,你在京师的温柔乡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边方苦不堪言,和一群野人大眼瞪小眼,这时日短些还好,时日一长,自然有怨气,洪武至景泰年间的云南和交趾,可是真正的蛮荒之地。
朱祁钰给陈懋的浚国公府如此待遇,自然是希望交趾能和云南那样,真正成为大明的四方之地,最后肉烂在自家锅里,哪怕是起了龌龊与矛盾,那也是内部矛盾。
陈懋显然很清楚陛下的良苦用心,再加上刘永诚一番恩威并重的话,陈懋把这王爵的圣旨接下了。
陛下不用圣旨传递诏命,而是让刘永诚带句话说:我尺山寸河,岂可轻弃,勿许渐侵,如有不从,平定之。这是陛下的英明,陛下不在交趾,对交趾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没有轻易下旨,而是选择带话,也有问询之意。
陈懋不得不再次感慨陛下做事真的很是周全,他接下了这道圣旨,只要不举起反旗造反,日后交趾三司做事,便会有一定的自***。
陈懋之所以不对周围那些人滋扰生事有两方面的考虑。
第一便是交趾经历了黎宜民堪称人神共弃的统治、兵祸之后,交趾的当务之急便是休养生息,任何动兵之时,都得缓一缓,少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八年,才能动兵,否则大明在交趾的统治有可能会满盘皆输,刚刚稳定的民心,又会惶惶不安。
第二便是陈懋老了。
陈懋清楚自己儿子、孙子其实不堪用,不知兵,更无军事天赋可言,不是带兵打仗的那块料儿,等到真的要平定的时候,自己儿子和孙子,就不得不求助大明朝,这样一来,大明和交趾之间便密不可分了。
这糊涂账,糊里糊涂的,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无区别,如此三五十年,安南便真的彻底成为了历史。
陈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安南国,彻底成为历史长河里一块不起眼的河床砂石。
「两位天使这边请。」陈懋的四子同时也是世子的陈润,引着两位使者下船,这奉迎天使,自然要设宴款待。
陈懋的长子次子早逝,三子陈晟犯案导致陈懋在正统年间丢了爵位,虽然陈懋宁阳侯爵位在正统年间丢掉是兴文厦武的大势之下的一个时代注脚,事情的起因却是三子犯案。所以现在都是陈懋的四子陈润作为世子活动。
陈润通诗格韵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书读的很好,浑身的书生气,军务便是一窍不通。
陈润军务一窍不通,陈懋却感慨这是幸事,无论是之前在京为宁阳侯,还是现在在交趾做浚国公,都是一件幸事。
这筵席除了交趾三司的地方官员之外,还有交趾一众遮奢豪户之家,只是唐兴眉头紧锁的看着台中之人,满是同情的看着陈懋。
这筵席的回字形长桌围成的舞台中央,有四个越人在表演如何制作交趾特色美事。
几框红色的浆果被抬了出来,这四个壮汉便脱鞋脱袜,开始踩踏,一遍踩踏一遍唱着唐兴听不懂的曲目,肢体还有各种动作,这一整
套动作做下来,交趾的遮奢豪户们频频喝彩称赞。
唐兴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些遮奢豪户们吃着大汉踩出来的红色酱汁,有些感慨,这里的确是无礼的不毛之地,即便是换成几个美貌的女子,唐兴还能说这些人的癖好有些奇怪。
可是这大汉,这画面,让唐兴对桌上的酒菜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浚国公辛苦了。」唐兴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了一句这样的话。
大明皇帝给这个等王爵待遇,真的应该陈懋乃是大明的浚国公,对着这么一群猴子龇牙,实在是为难陈懋了。
陈懋为大明戎马一生立下了汉马功劳,而陈懋在京是什么待遇?同陛下常驻讲武堂,与于谦相邻,为大明讲武堂的祭酒,同样也是大明廷臣,参与军机大事。
现如今,却和这么一群猴子为伍,对着一群猴子龇牙,这不是辛苦又是什么?
「了却君王天下事,方能赢的生前身后名。」陈懋举杯笑着说道:「自家酿的酒,唐指挥别嫌弃。」
「哪里哪里,共饮此杯。」唐兴这才安心的端起了酒,不是浚国公府酿的酒,唐兴才嫌弃。
「比之上次见面,浚国公,又见苍老了几分。」唐兴看着陈懋脸上的沟壑和满头的白发,这精气神虽然依旧很好,可是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岁月本无情。
陈懋则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太史公说过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陈懋不敢说自己重于泰山,但是不至于如同鸿毛那般,临到死时,感慨自己一生碌碌无为。他满是笑意的说道:「倒是唐指挥风采依旧,陈某年老,不甚酒力,余下酒宴,只能由犬子代劳了,唐指挥勿怪。」
「好说好说。」唐兴没有劝酒,陈懋这岁数,见了皇帝都不用跪,唐兴作为天使,这要是怪罪陈懋没有礼数,皇帝指不定怪罪谁。
「浚国公,唐某有事儿讨教,还请浚国公不吝赐教。」唐兴也懒得再喝酒,还是请教军务。
大明水师在海上分为前哨、左右翼、中军、后哨,前哨为战座舰、左右翼为战座舰、马船以及粮船,后哨为战座舰,这套海上阵型,相当的好用,乃是当年郑和下西洋的阵型,但是让唐兴格外想不通的便是,为何粮船分布在左右两翼而不是中军。
如此海战疑惑,唐兴还有很多,这陈懋精通军务,唐兴逮着机会,自然要请教一二。
聊起了军务,陈懋有些疲惫的神情立刻满面红光,目光炯炯有神,说起这军务,那便头头是道,对唐兴所问的问题,讲解细致无比。
陈懋颇为神采奕奕的说道:「这粮船势大最重,若是安置中军,中军风小,则需人力划桨。中军旗舰多帆自然无碍,可是这粮船多为三桅、五桅,人力划桨在无垠阔海,一时还好说,可是这经年累月,哪里能划得动?」
「故此安置左右两翼,待前哨报贼讯,则粮船入中军,战座舰在外,马船在中,粮船旗舰在中,若是战况不利,旗舰出马船阵便可改变战局。」
陈懋在福建可是主持过大明海运漕粮之事,对这水师阵型也有研究,而且颇为深入,大明的海运漕粮之事可是陈懋发起,沿用十余年,并未废弃。
陈懋又详细的解释了一番水师变阵的时机,相比较大明眼下两百余艘的战船,当初陈懋主持海运漕粮之时,手里的船,哪里有这般好用?彼时大明海疆倭寇海贼横行,陈懋能护着漕船入密州市舶司,岂是无能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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