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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条产业链,现在成为了勒住了江南士绅们脖子的一条绞索。
蓖麻混纺布、蓖麻蚕丝绸缎制品,在江南各地、在出口外销环节当中,以巨大的价格优势(蓖麻混纺布不到江南苎麻布、浏阳夏布不到一半价钱,而蓖麻丝绸制品更是不到桑蚕丝绸三成价码,南粤军的工业规模优势、相关行业的技术优势组合在一起,凸显出了可怕的力量。)打得以机房、甚至是家庭为生产单位,依托江南的桑蚕业为基础,以来料加工为主的松江布业、江南丝绸业没有还手的余地。
我的产品品相不如你,可是我便宜,耐用。
我的纺织工个人技术不如你,可是我有好的纺织机,随便一个熟手都会织出上好的棉布、混纺布、绸缎来。
我的混纺布、蓖麻蚕丝绸缎有着先天的劣势,可是我有很好的颜料,有很好的印染技术,足可以在颜色、花色上吸引眼球。
那些还处于所谓的资产阶级萌芽状态的江南机房(或者是血汗工厂?)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这种大规模前工业时代的联合攻击?
也不要说崇祯、弘光、顺治所处的十七世纪四十年代了,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所谓的黄金年代,上海的民族纺织工业都不是日本人内外棉株式会社在上海设立的内外棉工厂的对手。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企业是做棉花起家的,可以自己采购印度棉花、美国棉花。生产成本自然就低得多。巨大的棉花采购成本优势,打得申新等民族纺织企业只有招架之功。顺便说一句,夏衍先生的《包身工》,说得就是这个企业。另外,1925年,中国工人阶级发起的反对帝国主义的“五卅”运动,也是由于上海内外棉纱厂枪杀中国工人代表、共产党员顾正红引起的。
早在李守汉被册封为宁远伯,进而在南京与东林党人、江南集团有着第一次正面交锋之后,李守汉便与李沛霆制定了要在江南各地进行管子之术的战略计划。
一船一船的上好粳米运到了各处码头上,一船一船的银元被运进了各处销售洋庄的丝绸、生丝、茶叶商户内。
“只要有货,我们通吃!”这是南中商人通常挂在嘴边上对江南丝茶商人们的口头语。
一面是出口丝绸、生丝、茶叶能够获得的巨大利润,一面是低廉的稻米、食用油、棉花、棉布、细盐等生活必需物品价格。江南士绅们很明智的做出了选择。不种粮食了!一石上好的粳米不过几块银元,还是隔壁米号里那群黑心的家伙卖出的零售价!老子的桑叶园里,一担桑叶都不止一担稻米的价钱!
于是,大片的稻田改成了桑园,种植的不再是水稻而是桑树。大批的农民转行,不再侍弄水稻,而是去伺候桑树,照顾蚕宝宝。房前屋后,空地上能够栽上桑树的地方,都被人见缝插针种上了,用来尽可能多的获得桑叶,以养活尽可能多的蚕宝宝。
原本的苏湖熟天下足,变成了连农民自己早饭吃的粥,都是用从米号里买来的南中粳米熬制而成的。
“买一石米够吃好久,有那个功夫,我随便干点什么活计都能赚到不少铜钿,买米吃买酒吃一家老小用度足够了。为啥要去种田?又不是买不到米!”
“就是!南蛮的米太多了,也太便宜了!”
市镇上,经常有工余休息的农夫喝茶时说出类似的话。
平原上是大量的种植桑树,而山区,则是茶树的天下。同样的,凡是适合茶树种植、生长的地方,都被栽种了茶树。从珍贵的明前茶,到入冬前最后一批大叶子,都有商人收购。
而同样的,大批的农人也在采茶繁忙时节成为采茶工人。往返于茶园和市镇之中。
将南中的粮油盐等农业产品通过长江、运河向江南腹地销售,然后,一面输入粮食油盐,一面大举收购江南的丝茶,李守汉和李沛霆等人一手打造的这条商贸链条,让江南各地变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繁华富丽。
这条沿着长江、钱塘江、运河等水系铺开的商贸链条,让与此有关的人们,个个赚得脑满肠肥盆满钵满。从盐漕两帮的帮众到各级香主、舵主、堂主;各个码头的龙头们,到财雄势大人脉极广的江南官绅们,还有南京城中的各位勋贵,各地的镇守太监、织造太监们,小者茶楼酒肆,赌场妓院出手阔绰。中者翻盖房子、起造新居,娶姨太太。大者修建别墅山庄,各处的安置外宅,收罗秦砖汉瓦周鼎商彝名人字画,做修园子、养戏班子、编写新戏本子等等诸多风雅之事。便是苏州织造太监,也是娶了七八个姨太太,从新罗婢、倭国女子,到天竺胡姬无一不有。
江南这许多的州府,那一座不是人烟稠密,多得十余万人口,少的也有几万人口,这些人每日要消耗多少粮米?需要多少的油盐?在这种连苏松太、杭嘉湖地区都能闹饥荒的年份,他们手中掌握着粮食销售渠道,那就是有了无数的银钱,何况还有精盐和食用油销售,棉布销售这几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同时,丝茶出口、江海联防,更是让他们放屁都能油了裤裆。
但是,年三十看黄历,好日子过完了!
谁能想到,一个催缴积欠钱粮,还有像查白地这样的酷吏,就能让江南瞬间变了天?
不但丝绸、茶叶、生丝这些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好价钱的货色居然被人挑三拣四的打折、搭上人情才能被收购;要知道,这些货色当初可都是能够在茶票庄、丝票庄做押汇的。更有一点要命的,粮食契约也涨价了。
一边是自己的货色卖不出价钱,一边是人家的货色涨价了。而远处,那些可恶的税吏们狞笑着在自家门扇上贴上了催缴积欠钱粮的文书!
没奈何。往日里趾高气扬的老爷们,只能是低声下气的同商号里的掌柜、执事们攀交情,看脸色,为的就是能够把自己手里的货色尽快的变成银元、变成契约好拿去堵门,免得查白地这些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们上门来!
随着长江、钱塘江、运河,滚滚而来的大批银子,又瞬间在南中商人的号子里变成了银元,变成了粮米契约,被士绅老爷们珍而重之的紧紧抱着,送到府州县衙门去。
“陛下的五千万银元已经尽数到账。”
“给内阁账目上挂着的五千万银元也尽数到了。不必咱们再贴利息了!”
“其实,早就不必咱们贴补利息了。当日陛下的户头开了没有两日,陛下身边的几个亲信太监便带人前来存款。都是南京城中各处的大户,为得无非是保险,再就是贪图陛下户头的利息高。”
几个南中官银号的执事向李守汉和李沛霆汇报收支情况。
大批的银子,被送上福船,沿着长江向东出海。
“主公,咱们的银子也收的差不多了。有一万万多银元到了手,算上出售粮米契约赚得钱,这一手,咱们到手的便不下两万万银元!这还不算记在陛下和内阁名下的银子!”
“好得很!也不枉咱们这几年下的功夫!”
管仲的手段再次证明,还是很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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