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大概只有说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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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弈是大伯抱回来的养子,虽然也算是闻府的公子,但到底隔了一层血脉,府里人看待他连庶子都不如的。
两年前大伯战死沙场,他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加卑贱,几乎被当成小厮使唤。
然而闻南清楚记得,前世,这位二哥从科举进士开始崭露头角,一步步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后来他弃文从武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军功,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被封为正一品大都督。
因为帮皇帝解答过三个困惑,还被世人称作帝师,权倾朝野名声显赫,是踩一踩脚天下都要动荡的权臣。
闻南回忆着,萧弈突然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未来的权臣还只是个少年,可皮相却是一等一的好,身姿修长挺拔,轮廓冷峻而漂亮,肌肤泛着病态的冷白色泽,鼻梁弧度极美,一双狭长妖冶的丹凤眼染着阴郁的暗芒,淡红薄唇紧紧抿着。
他穿墨色对襟长袍,站姿笔挺如松竹,雨水溅湿了他的袍裙和漆发,有一种云山雾罩高深莫测之感。
闻南暗暗赞叹,不愧是将来权倾朝野的权臣,瞧瞧人家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可见天生就有傲骨。
侍女在她耳边提醒“姑娘,您怎么对着二公子发起呆来了?他是来送风筝的,您该去看看才是。”
闻南后知后觉。
她来,还是那个性子娇蛮的五姑娘,风筝挂到了假山上,正巧萧弈路过,她闹着要他去爬假山拿风筝,他不肯,于是她擅了袖子亲自上阵,结果从假山上骨碌碌滚了下来。
她磕破了后脑勺,在闺房躺了两日。
祖母气怒,罚萧弈亲手给她做十只风筝来赔罪。
闻南回忆着,仙讪望向少年手里的风等。
罪过,未来的权臣大人竟然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做风筝!
到底重生过不止一次了,她的心智并非十二岁稚童,知道将来要对付程太守家甚至蜀郡的那些权贵,仅仅依靠自己和闻府的力量是不够的,她必须好好抱住萧弈这条金大腿。
不仅自己要抱,还得让全府的人跟着一块儿抱!
于是她拿过纸伞,吩咐侍女去煮一碗热姜汤。
她凑到少年身边,踮起脚尖,将大半纸伞朝他那边倾斜,“二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哥哥,可是少年眉眼如山,无动于衷。
闻南尴尬了一会儿,讨好道“二哥哥等很久了吧,肯定还没用午膳,我这里有桃花糖,你要不要先垫垫肚——”
话没说完,少年目光锋利如刀,凉薄地落在她脸上。
周身的威压悄无声息地释放,吓得闻南哆哆嗦嗦。
她斗胆从袖袋里摸出一颗糖,“我没有骗你哦,我真的有糖·……”
少年没搭理她的讨好。
他冷漠地扬了扬手里那些风筝,沉声“十只风筝,一只不少。”
不等闻南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撕碎它们。
“我已不在意风筝的事……”她捏着桃花糖,讨好地送到少年唇畔,“二哥哥是不是饿得慌,还是先尝尝我的糖吧?”
萧弈沉着脸。
面前的小姑娘白嫩藕似的一小团,绵白干净的小手紧紧捏着糖球,纤细的小手指还娇气翘起。
从前她对他颐指气使时,也总爱翘着小手指。
丹凤眼里掠过冷意,他毫不留情地拍开那只小手。
桃花糖掉在了青石砖上。
闻南白嫩的手背立刻浮现出红痕,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睁着泪盈盈的红眼睛,无措地望着这位未来的权臣。
雨势渐渐大了,染湿了女孩儿的后背和裙裙,就连绣花鞋都湿哒哒的,穿着十分不舒服。
她强忍不适,细声道“二哥哥,从前是我不懂事,你不要和我计较。”
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娇弱的很。
她淋了会儿雨便开始头晕,刚说完话,手中纸伞无力掉落,整个人朝萧弈怀里倒去。
却被萧弈冷漠推开。
女孩儿倒在青砖上,嫩黄裙裙铺陈开,宛如不堪雨露的娇嫩芙蓉。
“姑娘!”
端着姜汤出来的侍女大惊失色,急忙招呼婆子把闻南抱进去,又凶狠地盯向萧弈,叉腰骂道“二公子干的好事!等会儿奴婢回禀老夫人,要你好看!”
骂完,气哼哼进了锦衣阁。
雨幕浮在天地间,闻家府邸的园林景致精美恢弘。
少年依旧站在青石砖上。
雨水染湿了他的袍裙,他眉目英俊却冷毅,不善地盯向雨雾深处的绣楼。
……
闻南醒来,绮窗外天光暗淡,绣楼里添了琉璃灯,已是日暮。
侍女荷叶捧着燕窝粥进来,小脸不念,“他害姑娘染上风寒,奴婢怎么可能给他姜汤喝?奴婢骂了他一顿,然后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罚了他十鞭子!”
南宝衣震惊!
合着她费尽心思讨好萧弈,不仅没能改善关系,反而令他更加怨恨她?
她掀开被子,匆匆穿好衣裳,“我去看二哥哥!”
“外面下着雨呢。”
“不妨事……”
闻南正要走,突然瞥见妆杏上的断玉青。
她幼时顽劣,常常磕破肌肤,祖母特意花高价从蜀中神医那里买来了断玉膏,抹在伤口上就不会留疤了。
她眼前一亮,抓住断玉膏一溜烟跑出绣楼。
天光沉浮,绵绵密密的春雨飘进游廊,溅湿了女孩儿的淡粉裙摆。
婢女们点燃一盏盏流苏灯笼,见到她纷纷避让行礼,可女孩儿浑然不顾,眼中只余下通往枇杷院的路。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桃杷院,望着这座院落很是惭愧。
说起来闻家待萧弈是真的不怎么样,明明有着闻家二公子的头衔,住的院子却非常荒僻破旧,怨不得前世家里出事时他没有出手相救。
她理了理衫裙,小心翼翼地踏进桃杷院。
院子清幽,角落种着一株亭亭如立的枇杷树,檐下挂两盏褪色发白的灯笼,整座大屋静悄悄的仿佛没有活人。
她走上台阶推开槁扇,做贼似的绕到寝屋。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他的屋子,比想象的要干净整洁得多,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冷甜香,靠墙的书案上置着笔墨纸砚,还有两本泛黄的游记。
少年坐在靠窗的木榻上,赤着上身,背部鞭伤纵横皮肉外翻,虽然鲜血已经凝固结痴,但还是非常触目惊心。
都是拜她所赐啊!
闻南惭愧得很,蹑手蹑脚凑上前,在他耳边轻唤“二哥哥?”
闭目假寐的少年猛然睁开眼。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扼住女孩儿的细颈,仿佛下一瞬就能听见脖子被扭断的“喺”声!
闻南倒不至于吓坏了,但她还是惊惧地望着锋芒毕露的少年,“二,二哥哥?”
萧弈看清楚来人是她,慢慢松手。
闻南一屁股跌坐在地,摸了摸细颈,还好,没断。
前世她可是听说过的,这位权臣杀人如麻,不只是在战场上,就算在盛京城也依旧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
有一次西厂督主去帝师府做客,夸赞捧酒的少女“手如柔夷,指如青葱”,临别时萧弈赠给他一件礼物,正是少女被剁掉的双手。
文臣一派看不惯他权倾朝野,派了十几个刺客去刺杀他,第二天一早,帝师府外就挂上了十几具被砍头剥皮的尸体!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对倾慕他的女人也毫不怜香惜玉。
宫中有一位公主貌美倾城,为了嫁给他不惜在酒水中下药,可是第二天不仅没传出两人一夜的消息,那位公主还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帝师府倒是进献了一件惊世骇俗的酒器进宫,乃是美人头骨制成!
闻南仰起头。
她的二哥哥正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灯火下的皮相英俊惊艳,可是那双丹凤眼却十分冷漠凉薄,瞳珠晕染开血红,像是一轮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月。
她哆嗦着,可怜巴巴地捧出白瓷罐,“断断断断玉膏,可以祛祛祛疤,老贵老贵了……”
萧弈紧紧抿着唇。
十道鞭伤而已,他还不放在眼中。
他垂着眼帘,小女孩儿抖得厉害,包子脸惨白惨白,身上穿的那件淡粉衫裙跟着一起抖,伴随腰间银铃铛的清脆叮铃声,寂静冷清的屋子里像是开出了一朵小芙蓉。
他不动声色地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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