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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id="er_ip"><b></b>在萧何正愁眉苦脸的走在蒿街,向阳城延解析刘盈‘禁贾屯粮令’所会导致的后果之时,未央宫内,送走萧何、阳城延二人的刘盈,也是等来了母亲吕雉的到来。
同过去十数日般,将意图起身招呼的刘盈摁坐下来,吕雉便坐在了刘盈身边,问起了方才的事。
“前些时日,盈儿言欲劝酂侯布令关中,以禁商贾屯粮、货粮事,又于长安南设粮市,售少府平价粮与关中民。”
“酂侯方才入宫,可是为此事?”
听闻此问,刘盈只面带微笑的一点头,稍有些感怀的长叹了口气。
关中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其实并非是什么新出现的问题。
无论是刘盈脑海中的那段陌生记忆里,汉室过往几年的粮价跌宕,亦或是前一世,刘盈成为傀儡天子后的那些年,粮价,一直都是长安朝堂的一大心病。
结合刘盈尚未穿越而来时,对过去所保有的记忆,以及前世成为傀儡天子后的印象,‘粮价’一词,始终是朝议、廷议的主要内容。
在刘盈脑海当中,关于粮价最早的记忆,便是汉五年,即垓下一战那年,刘盈被当时还只是汉王的老爹刘邦送往长安。
刘盈清楚地记得,关中那一年的粮价区间,是每石二千五百钱到四千钱,秋收前后底,春、夏两季高。
之后的汉六年,关中的粮价,便经历了有汉以来,第一次有人为痕迹的暴涨!
在汉六年,也就是韩王信即将跳反,汉匈白登一战在即那一年夏天,关中的粮价,一度涨到了八千钱一石!
八千钱一石的粮价,究竟对底层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刘盈并不清楚。
但有一个数据,或许能侧面说明,突然暴涨的粮价,究竟会对汉室、对天下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
——汉五年春,刘邦于洛阳继天子位,立汉国祚,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令凡自山林走出,至官府登记户籍,以为汉民者,皆授公士之爵、百亩之田!
在《授民田爵令》的带动下,在汉五年春天到秋天,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光是三千里秦中,便迎来了‘人口大喷发’。
直到如今,都还储存在丞相的内史户籍档案里,那半年的时间,关中的户口,便从十五万,暴涨到了将近六十万!
在籍人口,更是从不到八十万,暴涨到了将近三百万!
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汉六年,同样是半年的时间,同样是春天到夏天,关中的户籍、人口,却诡异的没有丝毫增长!
——要知道今年,可已经是刘邦颁布《授民田爵令》的第七个年头了!
而即便是如今,也依旧有不断从深山老林走下来,领取户籍、田亩的关中百姓,让关中的户口、人口按每年一成左右的速度增长!
那为什么汉六年,《授民田爵令》刚颁布之后的第二年,关中的户口、人口,便诡异的没有再增长呢?
难道是居高不下的粮价,让那些躲进深山老林,以躲避战乱的前秦、战国遗民不愿意下山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被记录在汉室的档案当中,刘盈也很确定未来,某位太史公的史书之上,也不会为这个问题,给出太过明确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太过于残酷,又太过于令人悲痛······
事实是《授民田爵令》颁布的第二年,‘下山登记户籍可以领田亩’的消息传播的更为广泛的汉六年,关中新多出来的户口,比汉五年还要多!
但在那一年,在那‘石八千钱’的天价粮食面前,有数之不尽的农民,从最开始的卖儿、卖女,到后来的易子相食,最终,沦落到了活活饿死的地步······
才刚下山,从官府领到田亩的‘新民’,都没来得及适应自己‘汉人’得身份,就发现自己倾尽家财,都买不起春耕的粮种!
早一些下山,或本身就没有上山避难的百姓们,更是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中,那一堆堆卖了几百石粮食才换来,如今却买不回几十石粮食的铜钱。
就连官府、朝堂,乃至于天子刘邦,在如此令人发指的超高粮价面前,都只能祭出‘汉三铢’这种自掘坟墓、自毁根基的经济举措,以缓解中央财政的困局。
自汉六年那次全关中范围内的粮价鼎沸起,关中人口锐减、户口减少,粮价举报不下,私铸三铢荚钱成风等一系列后遗症,都让汉室,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困顿。
为了抚平那一次粮价暴涨所产生的不良后果,汉室容忍了‘面值半两的三铢钱’这种怪胎,在汉室存在了足足八年。
直到汉太祖高皇帝刘邦驾崩,太后吕雉亲颁诏谕,禁民私铸钱,汉室的货币市场才稍稍回到正轨。
至于粮价,那就更不用说了。
——刘盈至今都还记得前世,自己年满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即汉十九年,关中的粮价,也依旧没有跌下每石千钱!
在原本的历史之上,为了让关中的粮价,从汉六年的每石八千钱,降到汉武帝元年的每石六十钱,汉室,足足耗费了近百年的时间。
而这百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便被后世史学家笼统的称之为文景之治······
“母后或有不知。”
将沉重的心绪从瞎想中拉回眼前,对母亲吕雉稍一微笑,刘盈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带上了些许沉凝之色。
“去岁秋九月,儿因整修郑国渠而往莲勺,沿途所见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之关中农户,不知凡几。”
“至莲勺,得见自来而修渠之渭北民壮,儿更屡见民男岁三十余,却仍骨瘦嶙峋,面呈菜色者!”
“——须知父皇授民田爵,至今不过六岁;凡关中之民,皆坐拥百亩良田!”
“得此百亩良田,又身一户之栋梁,然粮米之缺,却仍使此辈食不饱腹啊······”
面带哀愁的摇头一声长叹,便见刘盈将嘴唇稍抿紧了些。
“先前,儿还不知个中详由,只当关中水利多年久失修,田亩累年减产,这才使民耕于田,而农获不足食。”
“然往十数日,而卧榻静思良久,方知关中民食不饱腹,非因粮产不足。”
说着说着,刘盈的情绪,也是稍有些激动起来。
“——良田百亩,纵亩产二石,亦可得粮米二百石;去农税、口赋,亦余不下百九十石!”
“得此粮百九十石,一户五口之家,安能不足食?”
“须知今,纵南、北二军之卒,年食粮亦不过三十石!”
“粮米百九十石,当可供养夫妻二人、父母双亲,另儿孙五、六,而另有余!”
说到这里,刘盈终是按捺不住胸中恼意,将手紧紧握成拳,不轻不重的在自己膝盖上砸了一下。
“若非往数年,关中粮商恶贾附食民血,如今朝堂,何愁父皇大军之粮草?”
“何愁整修郑国渠之力役、兴建长安城之钱粮?!”
“每念及此,儿恨不能提三尺之剑,尽屠关中之粮商米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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