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汛情前，众生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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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燕王朱棣出现在长江防汛大营的时候，李茂这个江西的都指挥使便愣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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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骨眼上，他朱棣跑过来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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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所有人都承认朱棣在战场上的功绩威望，这位大明硕果仅存的战神在北地、在西南屡战屡胜，指挥着大明的军队无往不利，攻无不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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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防汛作战跟真刀真枪的战斗完全是两码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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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在南昌坐不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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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余的客套，朱棣直接开口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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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现在正在组织救援，很多百姓已经被暂时转移到了城内，没有性命之虞，所以孤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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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李茂此时正躺在行军床上，不是他傲慢，而是他的腿由于泡的时间过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濒临坏死，如果这几天恢复不过来的话，可能下辈子就彻底瘫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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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场战役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亲王兵卒之分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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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坐在李茂榻前，接过后者亲兵手里的粥，亲自进行喂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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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也一直在江西，在广信，甚至亲自指挥着救援和转移百姓，这是一场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战斗，等广信府的救援结束后，孤相信陛下也会来长江大营，所以现在，孤先来一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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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得李茂愕然的睁大眼睛，他听明白了朱棣话里的意思，朱棣这是要跟他们一样，上前线做‘大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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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短短几天，各条战线上数千儿郎阵亡，五千余人落下了或重或轻的残疾，他们已经尽到了一名大明儿郎的职责，现在，轮到孤这个老兵来尽自己的职责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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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光粥碗中最后一勺，朱棣站起身平静的卸下自己的头盔战甲，束紧了腰间的绸带，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朱高燧义无反顾的走出军营，顺着高地而下，顶着及腰的深水一步步走向大堤的方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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汛情的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亲王、郡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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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选择呆在上饶不走的时候，七十万健儿已经做好了死在江西的准备。连皇帝都不怕死了，他们还怕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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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一生骄傲，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侄子看不起，更不可能让世人看不起、让青史看不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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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要死，他这个大明的燕王也要死在朱允炆的前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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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子堤的位置，一个年轻的士兵被洪水的冲击撞的口吐鲜血，整个人身子一软便面冲着深水一头栽入其中，水流湍急，周边的战友没能第一时间将他打捞起，就再也找不到人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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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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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着子堤的百户只是恨恨的骂了一句，红红的眼眶内泪水早已流干，这么多天，他都记不得送走了多少的战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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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活着喘气的人吗？来顶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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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一张沧桑的带着几处伤疤的脸庞便映进他的眼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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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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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哪支队伍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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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奇怪的配置让百户有些诧异，所以当朱棣挽住他的臂弯，与他一道背靠子堤，将两条腿扎进泥泞中之后才回过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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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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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刚开口说一句，陡然脸色一变，因为他感到自后背子堤处传来的巨大冲击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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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辈子的仗，什么样的伤都受过，但这种源源不断、却有不知如何躲避的伤害却还是头一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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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你身子骨行不行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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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户侧首看得好笑：“看你这样子，起码是个将军，不是我看不上你们，你们这些将军行军打仗还行，这玩意，还得靠年轻。”<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