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州侯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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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一顿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找上门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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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正在吃一道清蒸鱼，这道菜各地都有，但风格却各不相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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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人喜欢将鱼腌制乃至风干之后，再重新蒸熟食用，因为北地的鱼类不少都有毒，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将毒性尽量化解。至于口感……在安全面前，口感也算不上什么不可或缺的需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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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和云州人都喜欢用辣作为调味，又咸又辣，是他们最喜欢的口味。清蒸鱼也一样，做得精致的，就把佐料填在鱼肚子里面，随着蒸鱼，让佐料的味道充分渗透；做得粗疏的，自然就是直接抹在鱼身上，然后进锅里蒸熟。虽然味道很足，吃起来很过瘾，很下饭，但严格来说，并不是很合潘龙的口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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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人则不然，他们用姜、葱等作为主调料，配上少许的酱和醋，蒸出来的鱼味道清淡，鲜嫩可口，尤其是那个“鲜”字，是北地、益州和云州相比之下都明显逊色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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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今天吃的两个酒楼，蒸鱼的手法也各有不同。揽月楼在鱼身上划了一些小小的口子，将一些不影响食用的佐料填在其中，味道稍稍浓郁一些，而吟风阁（就是他现在正吃饭的这一家）则将姜葱之类填在鱼肚子里面，酱醋刷在鱼身上，内外两种口味互相渗透，别有趣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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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都让他吃得很满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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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鱼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情，因为鱼身上有刺。虽然以潘龙的强大体魄，就算把一条鱼整个嚼碎了吞下去，也不会被刺着，但那样会很损伤口感。唯有将鱼刺细心地剔除，才能享受到最美味的鱼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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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细心地剔除鱼刺，突然听到原本热闹的酒楼安静了下来，更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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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华贵、相貌俊秀的少年，正手捧着一张描金笺贴，面带微笑走向这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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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筷子，看着对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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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气息平稳却稍稍急促，脚步稳定却没有力量，应该是经过专门的礼仪训练，但却并不懂得武功。大概是什么专业从事外交之类工作的那种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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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潘龙的注视，他显得有些紧张，但无论脸上的笑容还是脚下的步伐都没有半点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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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潘龙的桌子前面，行了一礼，用平和带着恭敬的语调说“请问，您是不是在益州武陵郡施恩县建基镇刘府大显神威，力斩凶徒、折断魔刀，救了刘家上下二百余口，以及上千宾客性命的潘龙潘大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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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点头，这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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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显得更加恭敬，将笺贴送了上来“小人奉扬侯之命，请大侠明日去春风楼赴晚宴。若是大侠有事，暂时抽不出时间，也可另约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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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微微一惊，没料到竟然是扬州侯找上了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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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皇朝的官制比较特别，在九州都置了州侯。这些州侯有的世袭，有的选拔，不一而定。他们多半并不管理州中的人事和财务，但在施政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军事上的权力更大。除了各路天子禁军之外，州中的兵马都听他们的调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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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子高坐于天上的神都，九州侯则分镇九州，便是大夏朝廷的核心格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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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少年所谓的“扬侯”，指的便是扬州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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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侯的正式封号，是没有中间那个“州”字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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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本拟会是什么民间组织找上自己，却没想到首先来的，就是大夏朝廷的官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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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扬州侯？不知侯爷为何找我，莫非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他小心地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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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笑着说“扬侯一向尊敬建功立业之人。大侠那日功勋极大，既然您来了扬州，而且还来了广陵城，扬侯又怎么会不想见您一面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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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奇的话，那就算了。”潘龙摇头，“昔年贤人文超公有言‘看一本好书，便想要了解书的作者，这大可不必。你吃到一颗好鸡蛋，难道还要去认识那只下蛋的母鸡不成？’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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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他的婉拒，少年倒也没有半分不满，轻轻点头，却没有收回笺贴的意思，而是将笺贴认真地摆在了桌上干净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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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贤说的确实极有道理。既然大侠您觉得没必要见面，那扬侯自然会尊重您的意见。只是这份笺贴请务必收下，或许日后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借助一点官方身份，拿这份笺贴出来，多少能够减少一些小麻烦，免得被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坏了心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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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说得这么客气，潘龙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话，点点头，收下了笺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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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一笑，再次行礼，然后倒退着走出了酒楼。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窒碍，也不知道苦练了多少时间，才有这样的仪容举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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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后，潘龙拿出笺贴翻看。只见这笺贴正面绘画着扬州的简略地形，中间一个“扬”字正正方方，看起来四平八稳，写得很从容大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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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笺贴的反面则画了一副广陵春游图，那张图乃是数百年前的名画，临摹、刻印的版本天下到处都是。潘龙当初在北地，也见过临摹的作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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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笺贴，其中用同样四平八稳的字体，写了扬州侯对潘龙的敬佩，并且邀请他有空见个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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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词温和恳切，态度平和尊敬，若非落款处那枚闪烁着法术光芒的扬州侯私印，简直看不出来是堂堂九州州侯写给一个江湖武夫的请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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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扬州侯，倒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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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龙忍不住嘀咕，心中有些感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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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微知著，扬州侯手下的使者也好，他的请柬也好，都显得这么温文有礼。除非是这位侯爷喜欢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花样，否则的话，至少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应该就是这种温文有礼的样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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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个不知道算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说法，叫很有君子之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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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君子之风这说法，在大夏可未必是什么好话。因为“君子”这个词，平时被人们用到的地方，最主要的就是“伪君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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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文风上承文超公文超，讽刺、批判、调侃都是很常见的手法。而且是影响最大的那一系。托这种文风的福，文人们但凡说起“君子”，十次里面至少有六七次是怀着恶意的讽刺，剩下的三四次里面，也未必都是善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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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风，在大夏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受欢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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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甲子赵胜当年就说过多勇者近乎虐、多礼者近乎伪、多智者近乎狡、多仁者近乎怯、多义者近乎迂，皆非人之天真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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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而来，大夏皇朝的礼仪风气整体倾向于弘扬“真性情”，也不是说要脱了衣服当街甩鸟，就是推崇喜怒哀乐都不掩饰，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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