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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论起治河来,第五伦不能不咨询一个人,正是桓谭。
桓谭在王莽掌权时担任过“大司空掾”,因为他博学多闻,曾经替王莽主持过一次会议那次大会是王莽代汉前,黄河已有桀骜之势,也是王莽治河最后的机会。
然而桓谭提起那次会议就直摇头“不足道哉,多为空言。”
“其中一人说,黄河溃决之地,常在平原、东郡左右,那一带地势低下,土质松软。据说夏禹治河时,将这一带地区空出来,以便大水倾泄,应效仿古事,将诸郡腾空,不再兴建官亭、民居。”
这涉及到几百万人的搬迁,是人给水让路,自然不靠谱。
但更不靠谱的还在后面,桓谭说起另一人的提议就想笑“有位御史则说,《禹贡》中有‘九河既道’之载,夏时黄河有九条支流,应按索古书,即令不能凿出九条,只要能在冀州开凿四五条,应也有裨益。”
不说是九条京杭大运河,至少也是九条鸿沟的规模,根本没有执行的可能。
而更有位人才结合了前两者的疯狂,提议说要完全恢复大禹故道,应该让冀州、青州、兖州上千万人都搬走,使黄河沿着太行山,改从燕地注入大海。
第五伦都听乐了,不愧是老王莽,连治河都秉承复古之风,难怪一场热热闹闹的大会,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总结了过去的教训后,第五伦在召见水衡都尉杜诗时,便与他定下了这次治河的基准“时异事殊,沧海亦可能变为桑田,冀州、青州、兖州山川与夏禹时大为不同……”
这种不同,主要还是黄河造成的,昔日还是大海的地方,千百年来淤积成了平原,而一度顺畅的河道,堵塞拔高久了,也变得岌岌可危,用过去的图籍思路来治河,是绝对要吃大亏的。
“大河已决口二十年,故道不可复。”第五伦也有利益考量,河北魏郡、河内等地是他在东方的核心,若是耗费人力物力,让黄河回到故道,却害了两郡,那将是第五伦难以承受的损失。
“还是要使其稳定在新道,勿令南侵济水、泗淮为妥,卿再河济间行走半年,可有方略了?”
第五伦看向杜诗,这位来自河内的年轻人是出了名的水利专家,协助第五伦在关中大兴水利器械、工坊,也主持疏通了好几条小运河,但与绵长的黄河相比,过去的经验都变得微不足道。
杜诗奉上了自己在黄河故道、新道行走后的所见所闻,已是厚厚的一摞纸,他说道“臣虽走了小半年,但仍未能将每一里河道都探查,还需要派遣吏员,进一步商度地势,而后当规划新道走向,为此不惜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疏决壅积,同时还当防遏冲要,再河、济间修筑堤坝,防止水患侵济。”
第五伦问他“需要多少人力,财力?需用几年?”
杜诗咬咬牙,如实道“需发卒十万,用时五年,方能完善堤坝,使大河不至于侵济。”
“至于彻底治好大河水祸,使再无大患,恐怕需数十万人,费十年之功,耗钱帛以百亿计!”
如此大的代价,让第五伦不仅缄默了,良久后,他才笑道“先做完第一步,保住济水、青州百姓安宁,至于永绝河患,可以等到天下一统了,再集中天下之力来办成。”
说到这,第五伦一拊掌“对了,卿且随予来,让汝等见识一物什。”
桓谭和杜诗都知道,这是皇帝要示范某样神奇之物的前奏,对桓谭而言,这是千里镜,于杜诗而言,则是第五伦令人在他“水排”的基础上,改进的庞大水利机械。
二人面面相觑,只跟随第五伦到了狄县近郊,这里是随驾军队的营地,同时也有不少同行的匠人,眼下工匠与士卒,正在热火朝天聚在一块干活。
众人走近时,发现他们各自分工,或在煅烧千乘郡近海那堆叠如山数以亿计的蛤蚌枯壳,烧成“蛤灰”,再与筛过一道的细腻粘土混合,最后与碾碎的矿渣混在一起——齐地乃盐铁大州,又近海,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不难找。
而那混合后灰扑扑的材料,在下一道工序里,被加水搅拌成了浆体,正被灌注到版筑之中,与碎石块混在一起,整个工地满是扬尘和奇怪的臭味,使得随行的士大夫们忍不住掩起口鼻,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带他们来这。
“此乃东京行在的外墙,用了新技艺。”第五伦对众人如是说。
就算如此,也应该用传统的夯土之法啊,这些泥浆靠得住么?怕不是给刺客机会罢!
直到走到下一处,这里是数日前就灌满的版筑,工匠士卒将木板一点点拆下来,又在太阳下暴晒许久,已经成了城墙一角的形状。
“桓卿、杜卿,去摸一摸。”
在第五伦的命令下,桓谭、杜诗上前试了试这墙壁,旋即发出了“咦”的诧异之声。
和想象中不同,这墙壁颇为坚硬,有军校不信邪,甚至拿起旁边锄头猛地一砸,却只震得双手发麻,其坚固程度,远胜于夯土!
而杜诗则激动起来,他隐约知道,皇帝为何要向自己展示此物,而它又能派上何用了。
“没错,此物或可用于协助治水。”
第五伦指着这工艺粗糙,还有待改进的土法水泥,给它取了一个新名字。
“既然此番治河,是要上承大禹之功,予愿名之曰……”
“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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