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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一觉醒来,张牧旸习惯性地将褥子抽出来,挂在铁丝扯起的晒衣绳上晾晒。总他么出汗,这毛病啥时候能好啊?
别人清晨一起床都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张牧旸不一样,总觉得胸闷气短,得赶紧到院子里大口喘息一会儿才好。习惯了,张牧旸也木觉得两样。
张牧旸还沉浸在昨天被欺负的懊恼、向家人说谎的不安中。按理说,小孩子忘性大,有啥事睡一宿觉第二天就九霄云外了,张牧旸不是,这孩子从小心事重,总是小心翼翼,怕因为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特别是昨天的事,他还是觉得憋屈、不安。
吃过早饭,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大哥二哥天刚蒙蒙亮就去上工了,夏天,大家都会趁着清晨这点凉爽,抓紧把今天的活往前赶,等中午11点以后,野外就不适合劳作了。也有不信邪的,大中午还坚持给棉花打药,中暑、中毒以后,又是打针,又是洗胃,几天下不了地,身子遭罪不说,还白白地送钱给程颜彤。
当然了,对村里的老百姓来说,身子不要紧,遭罪也不要紧,白白送钱给医生当真让人心疼,看病也不兴打价(讲价),程颜彤要多少得给多少,木有钱就先欠着,年底还不是一样得给。
穷苦的日子里,啥都比人金贵。
带着全身的不爽,张牧旸又要去“巡山”了,这是他每天上午必做的功课。所谓的“巡山”,其实就是四处闲逛,首要目的地是房台下的苇子场。
在黄河三角洲,最常见的植物就是芦苇,长在盐碱地里叫芦草,生长在水里,芦草会长三四米高,等秋季芦花开过后收割,当地一般会更晚,等冬季结冰后,成片地放倒,论斤卖,一斤卖几分钱,多的时候能卖到两毛钱一斤。当地的土坯房,房顶就是用芦苇编成的帘子,厚厚地盖上几层,然后上泥封好,家庭条件好的就直接在帘子上面盖上红瓦。
芦苇在生长期,也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几十亩地、几百亩地的大小,春季从黄河里引水浇灌,然后草木生发,各种动物自然就衍生出来,现在黄河三角洲湿地,多半是这种情形,人们会沿着修好的沥青路、水泥路远远观赏,他们寻找的是那种原生苍莽的美感,牧旸巡山是奔着找吃的来的。
带上大黄,沿着踩出的小道,走进芦苇荡深处,张牧旸经常会有收获。
与芦苇伴生的一种作物,当地人叫它毛子,其实就是茅草,这种茅草割回家,晾干,搓成草绳,等麦收时用来捆麦子,这个工作基本上夏季前就可以开始了,茅草一米来高,张牧旸就用铅笔刀,一根一根割下来,捆成小捆,背回家,每年麦收用的草绳都是牧旸提供的,牧旸觉得为家里作了项工作,虽然可有可无,但对牧旸来说,是挺高兴的一件事。
芦苇荡里可不止这一件事要做,带上大黄,主要是为了驱蛇。蛇在当地叫长虫,一看就瘆得慌,这种湿地环境,里面最多的是水蛇,沿着芦苇荡走一圈,你会看见各种颜色的蛇,所以,人们都不愿到芦苇荡里去,寻思寻思就瘆人。
大黄所过之处,蛇就会远远地躲了,牧旸压根就不用考虑遇到蛇的问题。
芦苇荡里的小路是牧旸踩出来的,这事他从不带同村的小孩进来,最多会带张庆国进来几次,这是张牧旸的战场,必须保守秘密。
大黄经常会有所获,芦苇荡里的野鸭子、野鸡,在浓密的芦苇中间飞不起来,遇到大黄就是灾难,有一次大黄把野鸭子肚子给咬破了,让张牧旸教训了一顿,以后,大黄就记得,只掐脖子。
牧旸心善,不杀生,可这是大黄做的孽,自己的工作就是给他们超度超度。
经常能找到小水湾,夏天降雨少的时候,芦苇荡里的水自然蒸发,那些与大片水隔开的小湾子,才是牧旸要找的宝藏,这里面有鱼。
今天,张牧旸心气不顺,也懒得去割茅草,直接就领着大黄开疆拓土,从小路尽头接着往深处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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