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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声音疲惫,轻叹说:“她会易容术,既要走,自不可能以真容示人。”
“可……”那将领突然犹豫吞吐起来,“可娘娘是以什么样的一副容貌出城的?若没有具体的画像,臣等怕……怕也无能为力。”
太子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至少可以确定她人是安全的。
既是自己走,不是被掳走的,那么,至少她暂时没有危险。
“方将军,传令下去,暗中搜查每一处酒楼、茶楼、客栈……但凡可以歇脚住宿的地方,都不能错过。另外,再安排一支军队,在长安城城外京郊各处仔细一一搜查。但要记住,暗中搜寻。”
“是。”那将军遵令道,“臣领命。”
“等等。”就在方将军要领命退下去时,太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立即又喊住了他。
然后吩咐:“找几个女官来。”
“是!”
杏娘左脚掌掌心处有一块小小的月牙形的朱红色胎记,寻女官跟着去找,只要检查身份可疑之女子的左脚掌心,便可确认她的身份。
哪怕她再易成丝毫不像她原本样子的模样,只凭那颗胎记,也是能找到她人的。
去岁徐杏找牙行看房子时,通过四处看房子,找到一家合适的人家可暂做落脚点。永平坊有户朱姓人家,家里如今只一位年迈的老夫人。
老夫人花甲之年,夫君早十多年前就去了。而唯一的一个养女,也在十年前,在养女十三四岁时,被养女的亲生父母寻来带走了。
当时徐杏相看的并非这朱老夫人家的房子,而是和老夫人处在一个坊内,但隔了几排的一栋宅院。
因徐杏当时看房子不是主要目的,所以,每看一处,她都会主动问一问前后邻居的一些事。领她看房子的小郎君估计是见她身上绫罗绸缎的,看着很有钱,故而哪怕跑再多趟,再累,也非常愿意和她多聊几句。
当时徐杏在得知有这样一户人家时,就想过,这正适合她易了容找过来,做暂时的落脚处。
等到太子寻她寻得久了,渐渐失去了耐心,城门守卫也放松警惕后,她再出去也不迟。
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在明明有机会可以直接出长安城时却没出,想来,谁也不会猜到她竟然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份,有名有份的在长安住了下来,成了这长安城中最普通的一个老百姓。
朱家的老夫妇一直没有生养,是在三十多近四十的时候,才在路边捡到一个女童。当时夫妇二人可高兴坏了,直觉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女童原是被拐子拐来的,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一直在找她。
女童被养到快及笄时,亲生父母寻上了门来。老夫人纵再不舍,但想着人家亲生父母寻了她那些年,这些年来都没放弃过,想来会对她很好,所以,也只好放她走了。
当时老丈已经不在,养女又离开了后,老夫人便一个人过活。因思女过度,原还算硬朗的身子竟一日日熬得枯败。
老人家十分可怜,只守着一栋院子,每日凄凉度日。
徐杏从牙行小郎君那儿大概了解到了朱家养女的样貌,了解到了她脸部的一些独特的特征。她尽力去给自己脸上上妆,尽量把那些特征都化出来。
然后,再选在晚上寻过去。
老夫人老眼昏花,晚上更是瞧不清人的模样。且十年过去,少女成了少妇,容颜有所改变,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徐杏寻了过去,主动认了亲。
她想的是,老夫人家或许能还留有养女的画像。若有的话,她次日一早再照着画像上的人化个妆。隔着十年的差距,加上老夫人如今年迈有些糊涂,想着怎么着也能蒙混过关。
朱家宅院不大,一栋一进的院落。正屋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各还有几间屋舍。
徐杏敲门,敲了三四声后,屋内传来一老妪的声音,问是谁。
徐杏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声音不高不低回一句:“阿母,我是小怜。”
里面再没了声音。
徐杏心中越来越慌,直到她开始疑心自己此计是否行不通时,铜环黑漆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背佝偻着,满头华发的老妪站在了她面前。
老人家早已满脸是泪,哽咽着问:“小怜,你回来看阿母了?”
望着跟前的老人家,徐杏心中悲痛之感也油然而生。
老人家思女成疾,而她则从小便渴望能有母亲的真正疼爱。如今,她倒和这老人家成了同病相怜之人。
倒不必再演了,她共情道:“是,我回来看您了,我……我很想您。”
“我的儿!”老人家突然把她抱进怀里去。
徐杏本来还在强忍泪意,但被这样一位身上有皂角味儿的老人家抱进怀里时,她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阿娘,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您。”徐杏这会儿倒不是虚情假意,不过是借着此情此景,也在诉说自己心中的某种感情罢了。
夜深人静,太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去了那栋小院。
正是月圆之夜,夜空中圆圆一轮皓月当空照,月光洒进院内,便是不点灯不举火把,也是满院通亮。
寻了整个上半夜,好几个时辰,也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她整个人,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像不曾来过这里。
他竟寻不到任何有关她的讯息。
城内所有的酒楼、客栈、茶楼……一切可以歇脚的地方,他都让人一一仔细去查了。
没有消息。
城外,凭她半日的脚程所能到的地方,也都派人去追、去查了,也都毫无讯息。
她真的是早做足了准备,就是冲着让他再也找不到去的。
“太子殿下。”突然的,曹安有走到太子面前,双手举着封信送到太子跟前,“这是良娣临走前留下的信。”
太子原是勾着头十分疲惫丧气的坐在廊下石头阶上的,听到这样的一句后,他蓦地抬起了那双早已熬得猩红的双眼。
那双眸子,似乎一夜间,变得不再温和。此时此刻,尽是沧桑疲惫,还有摄人心魄的冷厉和……狠辣。
但视线在慢慢挪至那封信上时,又似乎变得温柔再温柔。
只是如今的这份温柔,却是夹杂着万分苦痛和无奈的。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慌乱的拆开。但就在即将要看到信时,他突然又没立即去看,像是怕看到什么再叫他崩溃的字眼一般。
最终思虑良久后,平复了心绪,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那叠好的薄如蝉翼的纸。
入目即是满纸漂亮的蝇头小楷。
上面写到:
殿下,见信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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