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山河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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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宗的刀鞘转至大明的京畿腹地：“只有这儿，才能耀武扬威。”</p>

张献忠被刘承宗的循循善诱说服了，点头道：“那直接打大明，朝鲜秋天再打也不迟。”</p>

“说得好，打大明。”刘承宗把手一摊：“从哪进？”</p>

张献忠的目光越过狭长的辽西走廊，关宁防线足以令任何人望而生畏。</p>

他自顾自地摇头道：“还是得从北边破墙。”</p>

“要进山西，就走杀胡口、德胜堡；要进京畿，就得走宣府张家口、云州独石口。”</p>

虽然大明北京以北的防线那么长，但好破口进去的地方就这几个。</p>

别的地方，城墙都是从山头上建的，人马难登，就算勉强登上去，也不能靠凿墙这种简陋手段。</p>

很多地方必须炸开了才能过军队。</p>

刘承宗再度点头，非常欣赏地看着张献忠。</p>

这不事情你自己脑子里都清楚嘛，怎么就不往那想呢？</p>

刘狮子道：“既然从这些地方破关，照你说的，杨麒都穷得当裤子，他能忍住不抢劫金军？”</p>

“就算他能忍住不抢，后金能不怕，毕竟要进别人家里抢劫，必须打足精神，不能分心，哪怕杨麒只有一个营，也让人害怕。”</p>

“所以如果要打，必须先打杨麒，杨麒再穷，手下蒙古兵也有马，只要捉住他们，至少能回本。”</p>

“何况有多尔衮在漠南无功而返的先例，此次他们多半要照着弄死杨麒的架势来打。”</p>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杨麒挨打之前，拿下宁夏延绥，待时而动。”</p>

刘承宗说着这话，眼睛依然盯着舆图上归化城以东的集宁方向，格外专注道：“如果有可能……在那跟他们打一仗？”</p>

杨鼎瑞被这个主意吓坏了。</p>

刘狮子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这种跃跃欲试的狠劲了。</p>

他连忙劝说道：“鞑兵进京畿，诸路勤王，不如传信杨麒一封，见势不妙撤入延绥便是，我师正好出兵山西，何乐不为？”</p>

说罢，似乎是觉得筹码还不够吸引刘承宗，又继续道：“元帅府还要以中原为重，此时不宜与东虏在塞外以命相搏，胡虏称帝不过儿戏，待收了天下，再予其犁庭扫穴不迟。”</p>

他并非短视。</p>

眼下局面已经明朗，黄台吉都称帝了。</p>

要说崇德皇帝这会儿就想统治天下，那是无稽之谈。</p>

但既然称帝，就等于和大明把脸面彻底撕开，只有一条路可走。</p>

元帅府再白痴的人，也不会忽视这个争霸的竞争对手，何况杨鼎瑞。</p>

他之所以要劝，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刘承宗有点热血上头。</p>

劳师出塞作战，却没有足够的利益目标。</p>

预设战场在外线，元帅军也很难以最佳状态抵达战场。</p>

双方情报又两眼一抹黑，对敌军兵力、敌将性格甚至武装战法都了解有限。</p>

但这只是战役难点，还不是杨鼎瑞要开口阻拦的关键原因。</p>

关键是这场战役的劣势这么大，元帅府能独当一面，领兵应付这种情况的选手，就刘承宗一个。</p>

赢了自然万事无虞，重挫后金锐气，可万一作战失利，那可咋办嘛？</p>

因此在杨鼎瑞看来，与其承担这样的风险，不如将来得了天下，给后金放进内线来打，他们总不至于比明军打得还窝囊。</p>

说实话杨鼎瑞劝着都心累。</p>

因为他很清楚，刘承宗知道。</p>

他的这些顾虑，刘承宗带兵转战西北，不可能不知道。</p>

可他还是摩拳擦掌。</p>

杨鼎瑞是真觉得，在这场以天下为棋盘的对弈中，他们早早就建立起自己的政权框架，领先各路民军八丈远。</p>

当大明崩溃，他们在中原的优势将被无限放大，只要稳住就能稳赢。</p>

但咋稳啊？</p>

对于杨鼎瑞的劝告，刘狮子只是很冷静地摇了摇头。</p>

很慢，但很坚决。</p>

就连张献忠都不敢说话了，目光在刘承宗和杨鼎瑞之间巡回。</p>

礼衙尚书聪明的脑瓜飞快运转，在分析。</p>

分析刘承宗的行为，刘承宗的意图。</p>

但这次他分析不出来。</p>

张献忠完全认同杨鼎瑞的建议，没必要管杨麒，让他缩进边墙，等后金走了再出去就是。</p>

而至于打后金……张献忠觉得，我大元帅府不帮着后金打大明，就已经仁至义尽了。</p>

刘承宗很理智，甚至冷静的有点过头了，他看着众人探手笑道：“多尔衮来时，我军尚有宁夏延绥阻隔，鞭长莫及，杨麒便只管退避。”</p>

“但开春，我们就要收拾掉宁夏延绥，终于能碰面了，难道这还不值得见一见吗？”</p>

杨鼎瑞一脸苦涩：“值吗？”</p>

“先生不必着急，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收拾宁夏延绥未必顺利，顺利了后金军也未必就真会来打杨麒。”</p>

刘承宗嘿嘿笑着站起身来，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发起争论。</p>

“但如果他们来了，我自当出兵，何况……我能看见取胜机会。”</p>

刘狮子不是什么讲究政治正确的人，如果真没机会、打不过，他跑得比谁都快。</p>

可他确实看见了属于他的机会。</p>

一来是神交已久，终于能够着了，总得去看看。</p>

二来则是战役中的困难，对双方来说，都存在。</p>

而机会就在于，后金如果远征，目标可能是杨麒，也可能是大明。</p>

唯独不可能是奔着他刘承宗来的。</p>

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p>

因此在他心里，十分期待夏季甚至春季的漠南草原的风景。</p>

“我等本就一无所有，全赖能争善抢，夺来这半壁江山，漠北蒙古也在上面看着我们呢。”</p>

刘承宗对着众人张开双臂，左袒肩的袍子上金刀暗纹熠熠生辉：“漠南都督府是我疆域，他们敢来，该打，能打，当然要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