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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措夜里尽兴,不管有多少睡眠,累不累,接下来的一天总是心情舒畅。
以至于下午送秦雾去他朋友家,儿子走后,纤纤忍不住提醒“秦先生,收敛点。你儿子心情不太好,你看不出来?”
司机驶出花园停车场。
秦措神情再平淡不过,“学社交礼仪的茶会,很少有孩子真正喜欢。”
纤纤问“你那时候也不喜欢?”
“我?”秦措自嘲,“我比小雾不幸。他面对的是路平平,我面对的是你那位假哥哥。”
“路洄?不像会为难你的样子。”
“当时他刚被领回路家,急于融入父母安排的社交圈,比别人更努力。”秦措淡淡道,“身体不好,可茶会从未落下,次次参加,就坐我旁边。”
纤纤等他下文,没等到,催他“然后?”
“他咳嗽。”秦措不喜说的太直白,但一想对象是她,也没什么顾忌,“茶杯的盖子不能一直盖着,总要喝茶。路洄有两次病发,咳吐了。”
纤纤想笑又觉得不厚道,憋着问“你不能换个位置?”
“有失礼仪。”
“那你缺席过吗?”
“没有。”
“难怪你那么能忍。”
“……”
礼仪老师说“今天是圣诞前最后一次茶会,宋小姐为大家准备了姜饼人饼干。”
路平平讨厌这股味道。
他皱鼻子,环视一圈四周,目光落在沉默喝茶的秦雾身上。
“秦雾。”
对方看他一眼。
路平平心头升起一丝雀跃。
经过这么多天的缓冲,他已经能接受坏女人是他的亲姐姐。这固然倒霉,但不幸中的万幸,有一件事能给他带来快乐。
秦雾。
路平平清清喉咙,“各位,你们听说了吗?很多年前,我走丢的姐姐……我们家找到她了。”
有几人送上祝贺。
“真好,平平,一定因为你爸爸妈妈做了好事,老天爷奖励你们一家。”
“我听妈妈说过,你姐姐五岁就走丢了,能找回来真不容易。”
“恭喜你,平平。”
路平平等他们都发言完,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那你们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这我们怎会知道。平平,你有照片吗?”
“跟你长的像不像?”
路平平露出狡黠的笑容,吊人口味“跟我不像,但是和秦雾长的很像。”
“唉?”
“怎么会啊,她不是你姐姐吗?”
路平平更为嘚瑟,“是我姐姐,但也是秦雾的亲人。秦雾,你说对不对?”
秦雾说“不知道。”
“你骗人!”路平平冷哼,双手环胸,当众宣布,“我姐姐就是你妈妈。”
众人惊呆。
路平平抬一抬小下巴,“秦雾,以后你要叫我舅舅,过年我给你发压岁钱!”
他嘻嘻笑起来。
秦雾无动于衷。
路平平感觉没达到他要的效果,又说“你叫我一声。”
秦雾淡然“我妈妈姓白。”
路平平不耐烦,“傻啊你。你妈妈走丢了嘛,走丢前她姓路,我爸爸很快会带她去改名,改回路宁宁。”
没人说话。
路平平声音大了点“我说的是真的!我姐姐就是他妈妈,秦雾以后要叫我舅舅。”
仍然一片寂静。
路平平发气“你们不信我吗?我——”
他刚想站起来,不料碰掉了放在托盘边的小勺子,一声脆响。
礼仪老师注意到,拉他去一边进行重点指导,重复示范正确的动作。
路平平又不耐烦又暴躁,好不容易等老师放过,他往回走着,突然停住。
他那一桌其乐融融。
几个男孩围着秦雾问东问西,满脸含蓄的笑意。
“秦雾,你妈妈居然会是路平平的姐姐,那以后路伯伯就是你的外公,对吗?”
“这么一来,财富榜首是你的爸爸,财富榜第三十九名是你的外公。真是羡慕你啊。”
“秦雾,你长大了想去禄通,还是去秦氏?”
“真是清华与北大的甜蜜烦恼呢。”
……
路平平气的脸都绿了。
回秦园路上,司机先开到禄通位于海榕路的研究所,停好车,便听秦先生吩咐,进去简单交代几句。
纤纤开门。
秦措拉住她的手,“我陪你?”
纤纤说“不要。”
他沉默片刻,“晚上锦和酒店……”
纤纤“我自己去。”
“我接你。”
“好。”
路大小姐走失二十年后回归,禄通的员工多少都听说了,研究所这边是第一个知道的。
只没想到,这位命途多舛的千金小姐,居然会是当初路先生带来修手机的女孩。
更没想到,她今天独自一人又来了,传话的竟然是秦先生的司机。
今时不同往日。
娘家是禄通的大老板,暧昧对象是秦氏的掌舵人。
于是负责接待她的变成了研发部的马总监,一位五十多岁、面貌刚硬的男人。
纤纤叫他“马叔叔。”
“你还记得我?”马总监一愣,接着苦笑,诸多感慨,“想当年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满月宴、周岁宴,我都在……唉!”
他挤出一点笑,“都过去了,回来就好。”
纤纤说“给我一套防护装备,我想看看实验室。”
马总监惊讶“实验室?”
纤纤点头,“随便看看,不用很久。”
实验室逛完一圈,确实不久,她走走停停,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出来也就用了二十多分钟。
马总监在旁陪着,很是尴尬。
听说大小姐被抱走以后,去了穷苦人家,想来也没接受什么高等教育,因此他只能捡最浅显的东西解释,比如实验用的器具。
纤纤只听,只看,什么也不碰。
出去后,又说“我想再看工厂。”
马总监说“宁宁,我们的工厂不在淞城,都在另外的省份。”
“郊区有两家。”
马总监怔了怔——她居然知道。
能怎么办呢?小姐要来巡视。
他一边叫人安排车,一边叫秘书给路先生打电话。
去往郊区路上,纤纤和马总监同在后座。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马叔叔在禄通,有二、三十年。”
“三十一年。”马总监回答,“你爸爸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直记在心上。”
纤纤的语气稀松平常“听说国外曾有一家大公司重金挖你过去,你不仅没答应,谈都不肯谈。”
马总监毅然摆一摆手,“不去,多少钱都不去。”
纤纤笑了笑,“不愧是行业顶尖技术人才的底气。”
马总监正色道“做人要会感恩。宁宁,你爸和我的交情,那是比亲兄弟还亲。当初uia开价——”
说到这,他停下,难为情的笑笑,“是守谦跟你提起的吗?uia就是当初想挖我的那家外国公司,开出的条件确实优渥,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人情!”
“是吗。”
“uia这几年越做越大,异军突起啊。谁能想的到,四年前这还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马总监叹了口气,“对了,他们和禄通有合作。rgf果然和别人说的那样,眼光毒辣,一眼就相中你爸爸的能力和才华。”
“看中的是禄通的根基,还有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
“哈哈,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马总监赧然,望向窗外,“宁宁,能为你们路家工作,真的是我的福气。”
奥斯汀·温德尔即将来华,就这几天的事。
作为uia在淞城往来最多的合作伙伴,路守谦理所应当尽地主之谊。
他打算在这之前,先把家事处理妥当。那位先生一来,他分不出心思管别的事。
今晚订在锦和酒店吃饭。
路守谦换完衣服,从楼上下来,正看见路洄进门。他笑道“小洄?来的巧,等你妈接平平回来,我们一起走。”
路洄说“爸,借一步说话。”
路守谦颔首,往书房走。
一进门,路洄轻轻咳两声,说“下午,白小姐去过海榕路的研究所。”
路守谦皱眉,“她去那里干什么?”
路洄说“参观我们的实验室。”
路守谦嗤之以鼻“她一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小女孩,懂什么?”
路洄“马叔叔的秘书告诉我,接着她又去了郊外的工厂。”
路守谦越听越觉得离谱,“她从剧组回来,不陪着秦措,一会儿跑实验室,一会儿跑工厂,脑子想什么呢。”
“爸。”路洄轻声唤,欲言又止。
路守谦道“小洄,你尽管有话直说。你对这事有看法?”
路洄迟疑良久,才说“白小姐并非第一次来海榕路,之前我也带她去过。以前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可现在她又去了,由不得我不多想。”
路守谦慢慢点头。
“会不会……”路洄缓缓道,“秦措叫她来的。”
这可能性被路守谦第一时间否决“不会。”
他笑了声“秦氏和禄通的业务重叠率,远没uia和禄通的高。再说了,秦措想派商业间谍,也不会派她啊,她又不懂。”
路洄垂眸,“您说的对。”
“只是。”路守谦眯起眼,“回头你跟老马说一声,以后别由着那丫头胡闹,别的还好,就怕耽误工作!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抢在uia之前,先一步研制出试剂。”
路洄说“我晚上就打电话。”
路守谦沉着脸,“uia的发布会,没提开放专利。”
路洄“可据我所知,他们还是没有申请专利的打算,更没有开始办理相关手续。”
路守谦静默一会儿,冷笑“他们也没提和禄通的合作。小洄,你瞧瞧。”
他把早上看的报纸往桌上一扔。
“uia股价全线飘红,市值暴涨。发布会他们要能提禄通一句,我们也可以跟着获利。”
路洄叠起报纸,平静道“rgf,秦措,一丘之貉。有意或无意,都在打压禄通。爸,这也证明,他们都视你为对手。”
路守谦冷冷道“商场如战场,各凭能耐,不凭仁义。”他拧开门把手,“走吧,去见见你妹妹。”
到走廊,忽又止步。
“小洄。”路守谦放低声音,“uia这边,有些事,宁宁不能知道。万一走漏风声——”
路洄微笑,“我明白。”
锦和酒店订在六点半。
路太太回来晚了,一家五口人准备出行,琐事一大堆,等车到酒店门口,已近七点。
路平平一路都在诉苦,先抱怨茶会的朋友总不把他当回事,又说大家每次尽知道拍秦雾马屁。
进电梯后,他还在说。
“妈,姐姐,你们是没听见——”他学某人的语气,“秦雾,以后你去禄通还是秦氏上班?唉呀,真是选清华还是选北大的甜蜜烦恼呢!”
路守谦呵斥“行了!马上见到你姐姐,别乱说话。”
路平平哼了声。
出电梯,路守谦当先进去。
偌大一间包厢,足以容纳十四、五人的圆桌摆满各式各样的冷菜,却只坐了一名穿白色长毛衣的女孩。
路家的人到了,房间瞬间拥挤,也热闹起来。
气氛微妙而尴尬,异常的安静。
路太太打量着自己盼了整整二十年,才盼回的女儿。
她那么陌生。
……明明,血浓于水。
路太太突然想起女儿被抱走后,那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直到这几年,有时,她还会想,宁宁长大后会变成怎样的姑娘呢?会有怎样的人生?
想过她会贫穷,她会吃苦,她和小时候的性子不一样,她也许没受过多少教育,有点粗俗,却怎么都没想过……她会变成白纤纤。
白小姐漂亮,清纯,气质出众,声音好听。
可外在条件不过是身外物,心灵和品质蒙尘,才是无药可救。
路太太一想到她大学没毕业就生孩子,后来又拿着秦太太的五百万出国,太阳穴就疼的厉害。
这……这不该是她的宁宁。
所有人围坐一圈。
唯一和纤纤比较相熟的路盼宁,坐她身边。路盼宁问“你等很久了吗?”
纤纤说“六点半到。”
路盼宁道歉“对不起,平平他回来的晚,出门迟了。今天不该让你等。”
“没事。”
路守谦叫服务员过来,说“上菜。”
他从脱下的外衣里取一包烟,看向坐他对面的白衣女孩,“秦措送你来?”
“自己来的。”
路守谦点烟。
女孩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瞧着倒没他印象里的讨厌。
只是……
到底欠缺了二十年朝夕相处的陪伴,即使血脉相连,依旧陌生,不知怎么和对方交谈。
回忆里的宁宁停留在五岁,他甚至不知道这女孩爱吃什么,又有什么忌口的。
太陌生。
“前些日子去剧组找你,没见到你人。”路守谦说,“本想带你回老家一趟,现在时间来不及——过几天,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我和你妈妈走不开。”
女孩听着。
“等开年,到一月份,如果有空,我带你回去,见见家里的长辈,祭拜祖坟。先把名字改了,明天就能去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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