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拂衣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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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心就会松懈，身也会松懈，所以染上了风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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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一听“风寒”二字，心中不禁紧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侄儿，早夭的应昭，据说就是因为风寒之症而夭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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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儿！”北郭先生神色紧张，看着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的言暮，只见她小小的脸蛋儿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额头烫得不行，两条小眉毛紧紧地皱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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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一看到平日生龙活虎的言暮，现在这个模样，便有些心疼。梅川见到北郭先生如此担忧，也有些不忍，便开口宽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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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发烧是在长高，很快就会退热。药快熬好了，我过去端，她满身都是汗，你先帮她换一身衣裳，我再进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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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看着如同自己孩儿般的言暮，便手麻脚利地帮她换起衣裳来，这才借着灯光看到了她素色衣摆下的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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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默默地把衣裳放在一旁，仔细地给孩子擦拭身子，她不是不知道言暮的身世，生是女子，养作男子，辗转庄家，又成小姐，拜师学武，再变儿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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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太多心事了！藏在心中，可有人能真的走进去，听一听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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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吗？”梅川端着药在门口处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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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北郭先生让发热睡着的言暮继续躺好，拿起那染血的衣袍，细细地观察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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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梅川把还滚烫的药放在桌上，让它凉一些再唤醒小娃娃起来喝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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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儿刚刚去干什么了？”北郭先生眼神炯炯，梅川这人警惕极高，在整个大恒都是数一数二的，小徒儿出门了他哪会不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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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看着言暮素色染血衣袍，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心中想的，竟然是觉得难洗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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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镇上杀人了。”梅川拿起一把扇子，对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慢慢地扇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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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听了微微一愣，小徒儿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不愧青出于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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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杀个人就染上风寒啊！”北郭先生不禁有些为难地说道，梅川也读不通她在想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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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咱们小徒儿还是命不够硬！”北郭先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命硬之人杀万人依旧长命百岁，小徒儿这就杀个把人就发热发晕，这可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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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想个办法，给小徒儿渡渡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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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不语，心中默默想道：这喝碗药睡一觉就好的病，还得去渡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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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喝了梅川熬的药，言暮睡了一觉次日便退热了，本来今日轮到她砍柴，但阿川叔让她先休息，明日继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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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床上，已经恢复精神的脑袋，想的全然是昨晚离奇的经历，先是见了一个奇怪的“荆轲”，又飞马去林府杀了几号人，再就一回来便晕得不行，倒头就睡过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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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一声，北郭先生慢慢地推开门，先把头探进来瞧了瞧，言暮一见便连忙坐起来，说道：“师父请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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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北郭先生依旧穿着她的月白色衣袍，手中却拿着一张纸，言暮也不去探究，只是笑着说道：“师父，徒儿已经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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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阿川叔说发烧会长高，你迟点去量一量是不是真的长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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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闻言，不由得笑了笑，自己今年十一，长到了五尺多，在女子中算是高的了，但是自己与男子相比，还是稍矮了些。她不禁想起了庄霖，哥哥今年也十七了吧，都差不多两年没见，应是比她高出不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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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看着坐在床边的北郭先生，昨夜自己夜闯林府的事还没跟她说，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师父，我昨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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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去做了什么！”北郭先生看出了小徒儿眼中的纠结，杀人之事，行侠仗义，她不需要听这小丫头任何的解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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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去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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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听罢，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却又听到北郭先生那潇洒不羁的嗓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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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既然学会了杀人的伎俩，那为师现在就要好好给你上一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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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言暮有些惊讶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地转了一圈，杀人也有学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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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世间，假如一定要杀人，最好就是杀坏人，但好坏如何区分呢，这个我和你的阿川叔都无法教你，毕竟我和他都是肆意妄为之人！我从来不辨黑白，不分善恶，只杀阻我路者。但你不同，你命不够我硬，不能有太多罪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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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一想起昨夜小徒儿就杀了狗官那几个人，回到家就发热昏迷，她知道孩子不是因惧怕而病，而是她用言暮的名字，担着太多事儿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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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人前要多方查证，被杀者必有亲友，为了不造成更多的报复和误杀，杀人后一定要留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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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静静地听着北郭先生的话，她忽然想起了昨夜的黄衣姑娘，求她留下恩人之名。看来，救人要留名，杀人更要留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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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儿你命不够硬，行走江湖，没个假名字是不行的，你既然学的是易水剑法。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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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张开手中的白纸，上面赫然写上了四个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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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历世间时，你就跟我姓李，名拂，号拂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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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拂，拂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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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直直地看着白纸上写的字，突然觉得眼中一阵酸涩，她知道这是因为感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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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小小人儿，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笑着与北郭先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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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从晦暗不明的天空飘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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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世间便多了一位叫作“拂衣”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