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雨打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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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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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后，火速策马回到易水河畔的言暮，刚把黑风骏马拉进马棚，一场出乎意料的大雨便瞬时而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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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急火燎的她背上大大的行囊往屋子里奔去，豆大的雨水夹着狂风，一刹那肆意地击打在头顶的瓦块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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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的言暮，连忙擦拭着身上的雨水，将包袱里娘亲给她制的新衣一件件地摊开，刚想庆幸没被大雨打湿，一阵狂风如箭般穿堂而来，将她房中紧闭的窗口吹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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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被吹乱的一头青丝，她一把冲上前扶住木窗，一抬头，便看到那暗如深渊的苍穹，不远处易水河怒涛翻滚，雷电于八角山上咆哮奔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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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疯狂击打着地面，雨飞水溅，一滴滴飞溅在言暮那张神色凝重的脸上，归来喜悦的心思全然被这场夹着怒意的暴雨打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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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遥望黑云压城，不知这上天在谋划着什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又可能是一场可怕的惩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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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恒三十九年春，雨患，淮南河水溢于平原，大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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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日彻夜雨，滔天肆奔迸，变幻起崷崒，瀑派裂青山。一场突如其来的春潮，浇得整个大恒凄凉一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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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以南临江之地，大水冲上平原，将一切的作物冲刷干净，百姓呼天不应，难求一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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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堂之上无知无觉，安之若素，待晖帝遣官治水，赈济救灾时，已过一月。缓不济急，致灾情蔓延至整个淮南路，尸横遍野，飘尸不可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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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不绝的雨落在易水河上，幸好幽州离淮南不算近，他们住的地方靠近河畔，雨水虽不断雨势却不大，除了练剑麻烦了些，言暮照样砍柴烧饭，读书写字，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梅雨的天，一直到了五月夏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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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今日有鲫鱼汤！”言暮端着一大壶奶白鲜美的鲫鱼汤，行到北郭先生房中，鼻间闻着鱼汤的香气，心生些许乐意，近来阴雨绵绵，粮食都升了价钱，虽然阿川叔不在乎银两，但每每买回来的食材都不新鲜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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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见雨水不大，便跑到河边柳树下练剑，却发现几条被河水冲上来的鲫鱼，正在扑嗒着身子，顿时便善心大发，将它们全部抓进鱼篓里，救了它们的小命，飞快地跑回厨房，手起刀落，给师父和阿川叔熬了一道鲜美佳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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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盯着窗外的北郭先生听到了小徒儿的唤话，幽幽地转过头，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说道：“乖徒儿，今日为师终于可以吃顿新鲜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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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细腻，眼观八方的言暮，怎会察觉不了眼前之人近来的郁结，跟在言暮身后的梅川，端着其它的菜肴慢慢地走进房中，对着她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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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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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担心着北郭先生，眼内的光便暗了一分。梅川看在眼内，北郭先生整日担忧，眉间都不见得一笑，小娃娃还得变着法子逗她欢喜，看得他都难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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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喝了一口小娃娃熬的鲫鱼汤，鱼甚是鲜美的，但小丫头的厨艺也就那样吧！他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北郭先生，只见她正没精打采地喝着腥味都没辟干净的鱼汤，若是平日，她早就喝不下去，今日竟不知不觉地喝了两大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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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始终是担心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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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去镇上采买，打听到淮南那边的一些消息。”梅川神色平静地放下手中的汤碗，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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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言暮正激动地拿着勺子，给北郭先生盛第三碗鱼汤。北郭先生一听，那蔫蔫的神情忽然有了些许精神，连忙接着话：“说说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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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直直地盯着北郭先生说道：“如今淮南以南死伤较多，以北情况尚算好，但也闹饥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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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北郭先生深深松了一口气，嘴中喃喃道：“饥荒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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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不明所以地看着失神的师父，平日的云淡风轻，潇洒不羁不知去哪儿了。心中疑惑，难道师父在淮南有故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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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汤好腥！”北郭先生好像终于恢复味觉那般，嫌弃地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喝了两大碗的鱼汤：“还很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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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顿时便惊呆了，连忙喝了一口，许是因为是她自己做的，勉强还是能下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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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了精神的北郭先生转过头对着梅川，眼神透露出妥协的意味，说道：“我还是担心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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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撅着嘴吃着阿川叔的菜，老实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大人聊天。原来，师父是担心自己的故人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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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点了点头，问道：“去淮南吗？”要去，就一起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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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先生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好似想通了什么那般，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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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都老骨头了，还得千辛万苦去淮南看另一个老骨头死了没，没理由，太荒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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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看着师父话中虽风轻云淡，但眼底的一丝纠结是隐藏不了的，于心不忍，便连忙吞咽下口中的米饭，睁着那双透亮的眸子，对着师父和阿川叔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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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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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两人闻言，齐齐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那道带着英挺之气的眉毛高高耸起，有着少年锐不可挡之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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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毛细雨已经停下，夹着夜色，窗外一片迷蒙，唯独房间里一盏油灯独亮。<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