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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池知情识趣地没有多问。

视线重新落回情报,眸色迟疑不定。

祈善困乏地打哈欠:“倘若栾公义真有二心,处置他还不是易如反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躲过你的文士之道?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任何心思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顾池将手中书简重新合上,放归原处:“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只言片语的夸赞。”

对这番阴阳怪气,祈善懒得理会。

秋丞遗体在棠院停灵七日。

第八日启程踏上归乡路。

沈棠履行诺言,派遣一支精锐护送秋丞一家老小,任命那名八等公乘为临时统领,丝毫不介意他是秋丞旧臣,更不介意对方不曾归顺自己。这日,前来送灵的人不少,多是熟面孔。八等公乘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栾信,心道:先生看人眼光就是好。

沈君虽是少年入仕,但行事周,一诺千金,想来此前查到的好名声都是真的。

哪怕是他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栾信目送送灵队伍离开,目光沉凝,直至看不到队伍影子。他在原处站了会儿,正欲转身回返官署,却见沈棠就在几步外看着他。栾信拱手行礼:“信见过主公。”

沈棠将他扶起:“人在外头呢,就不用这么多礼了。我也是来送送文彦公。”

毕竟做戏也要做么。

“……只是看其他人都回去了,就你还在这里,就没有出声打搅你。”沈棠看他行走吃力,便问栾信,“怎么没看到轿夫?”

栾信回道:“并无轿夫,走来的。”

沈棠看看他的腿,拧眉:“你走来的?”

“腿只是跛了,又不是没了。”

沈棠闻言便知栾信是个倔强且自尊心强烈的人,默默打消召唤摩托送他去官署的念头。搔了搔鼻子,提议:“公义现在要回官署?若是如此,你我同路,可同行。”

栾信浅声道:“信不良于行,步伐迟缓,恐耽误主公正事,主公不用顾及……”

沈棠笑得有些调皮:“整日对着那一堆的公务,坐久了怕生痔疮。摸鱼偷懒有利于身心健康。反正官署有元良他们在,我旷工个一天半天的,官署也能照常运转。”

栾信:“……”

“多加班也不见钱多,不值当。”

哪个社畜不会学着摸鱼呢?

沈棠照顾栾信的走路节奏,慢悠悠晃着。步伐缓慢下来,她才能仔细注意这座几经战火的城池。这会儿时辰还早,路上人少,偶尔见到几个还都是倚靠残破木门,向路人揽客的男女。沈棠目光落在一处,栾信也跟着看过去,是个年纪不大、衣衫单薄的倌儿冲路人招手,二人简单交谈了两句,那倌儿亲昵挽着路人手臂走入狭窄暗巷。

沈棠叹气惋惜:“这种风气不好。”

又道:“晏城这老兔崽子罪孽深重。”

风月声色是孝城经济一大支柱,特别是四年前那场战争打响之前。经过几次战火洗礼,那些以此为生的男男女女四散各方。

没有维持生计的手艺,名下也没有能耕作的土地,但人还要吃饱肚子。很多人不得不重操旧业,并且越陷越深,直至死亡。

栾信问她:“主公欲意何为?”

沈棠不假思索:“自然是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没谋生技能的教他们手艺,能吃苦的让他们耕田劳作。用双手吃饭总好过用身体谋生。他们年轻时候还有颜色、有体力,会有人愿意出钱买一响贪欢,但人至中年呢?年老色衰,身体病弱,如何谋生呢?”

她叹气着收回视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来,以色侍人、以色谋生也不是他们的本心。”

栾信看着沈棠似欲言又止。

沈棠问他:“此前听公义祖上出身显赫,你也算是世家子,莫非是介意这些人?”

栾信始终落后沈棠一步:“不敢高攀朱门大户,也非是介意,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什么?

意外沈棠有功夫替这些人考量。

这种暴利的灰色产业,虽有律法明文规范,但大多情况下是野蛮疯涨的野草,愈是放任愈是来钱。最终受益的还是上游,也就是沈棠,要知道这些风月场所缴纳的税种一向是最多又最重的,连暗娼私窠也别想逃。

他们多赚钱,官署才能多收钱不是?

沈棠虽听出话中深意却没有多解释。

她一向喜欢用行动证明自己,光画大饼可不行。这时,栾信受伤那条腿踩进污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到沈棠衣摆。沈棠顺势转移了话题:“有个问题很冒昧,不知公义是否介意,你这腿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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