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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楼阁,花丛掩映,雕梁画栋,遗世独立。
天下第一楼能叫“天下一”的缘故乃是因它楼中独一无二的景致,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君临城之中僻出一块占地面积极大的湖泊足见其财力之雄厚,而湖边只修那一座仙域琼楼一般的“第一楼”更见其品位考究,比起街边声名远扬的酒楼,只有这湖边曲径通幽的独栋小楼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楼。
第一楼一晚的价格君临城中少有人知晓,只因为整个君临城能出得起价钱住在那里的人是少之又少,外界传言那楼中住着绝世仙子,又有人说那楼中住着一位武林高手,还说那楼其实早就是朝中哪位权阀的囊中之物,那里是他汇集门客图谋谋反之地,流言蜚语实在太多,可说这些话的人却都从未进过那一处。
在两个青衣侍女的带领下,嬴琛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正往那传说之中的第一楼而去,从街边的酒楼到那湖边的阁楼看着很近,实则却走了很远,嬴琛眉头急促,眼见得久走不到正要发火,其中一个青衣侍女当先解释开来。
“客官莫要着急,您眼前之景皆是幻境,第一楼马上就到。”
侍女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致一变,一栋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出奇的小楼正立在他的眼前,嬴琛眉头微蹙的看了看,两个侍女上前将楼门打了开,嬴琛当先走入,待那侍卫要走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侍女拦了住。
“客官见谅,楼上的公子点名只见您家公子一人。”
嬴琛闻言立时回身蹙眉,“你们可知我是谁——”
那两个侍女俱是低下头去,“公子自然是第一楼之客,只是第一楼有自己的规矩,所有事情都以出得起价格的那位客人为准,他的吩咐,在第一楼内我们必须遵从,请公子见谅。”
嬴琛面色微暗,看了看那侍卫让他留在了楼下。
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上走,没多久便到了二楼,这楼中的布置奢华万分,然而在嬴琛眼中也只是叫他有些意外而已,榻上那最后一级楼梯,触目便看到一道白衣飘飘的背影,嬴琛唇角微抿的打量那背影一瞬,他分明没出任何动静,那人却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的转过身来,看到那张脸,嬴琛眸色微凝。
“五殿下,那南煜檀香太后娘娘可喜欢?”
衣袂飘飞气韵出尘,欣长的身量挺拔而消瘦,那张脸,更是长得犹如女人一般精致秀美,虽则如此,却又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阴柔,与那周身的仙逸气质相合,只觉得这样的男人只应在仙阙之中方才能见,看着嬴琛怔愣的样子他微微一笑,“五殿下请。”
那人知道他的身份,饶是如此也一点不给人卑微之感,他甚至没有对着他行跪礼,可嬴琛却没有半分不满,那样一个人对着他跪下去他会觉得对那人是亵渎,看到他抬手一请他才回过神来,随后眸光微变,这人怎么知道他已经将那南煜檀香献给了太后?
“苏五公子?”
嬴琛并未落座,反是眉头一簇的看向他,来人微微一怔摇头,“五殿下错了,在下并非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身有要事,在下只是公子的随从而已。”
嬴琛的眸色立时变了,他亲自前来,见到的竟然只是个下人!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款款落座洗盏更酌起来,一边又道,“五殿下若想见我家公子,只怕还要再等上三两月,而在下想,五殿下只怕是等不住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仿若女子之手,纤长分明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玉白的茶盅在他的指尖更衬得他肤若凝脂指似削葱,嬴琛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被他煮茶的动作吸引,那胸中的不满去了不少,再一想他适才说的话,句句都不只是一个下人应当知道的,即便是下人,想必也是个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下人,嬴琛心中如此猜度,而后落座在男子对面。
“你叫什么?”
“在下名叫苏词。”
嬴琛再不说话,只打量着苏词为他煮茶,待那芳香四溢的茶水倾注在他面前的茶盅之时嬴琛才重新开口,“你怎么知道本殿已经将那南煜檀香送给了太后?”
苏词将茶盅端起来递给他,闻言一笑,“这个殿下不必知道。”
嬴琛狭眸看他半晌,见他似乎并不害怕不由得冷冷一笑,“既然岭南苏氏要和本殿合作,怎么,难道还有什么瞒着本殿不成?难道宫里有你们的人?”
苏词听他如此一言不由摇了摇头,“殿下选择和我们合作难道不是因为相信我们的实力?既然相信便不该质疑,彼此留一点空间或许更好些,焉耆公主选夫在即,殿下不妨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有了整个焉耆王族的支持,殿下想要的东西自然更容易到手……”
嬴琛眸光微暗,“现如今的焉耆不过是残花败柳一枝。”
苏词好看的眉心微蹙,笑看着嬴琛道,“如此说来,五殿下甘愿将焉耆让给三殿下了?”
“休想!”嬴琛极快的否定,转而却道,“可本殿已经于沈阀定亲,婚旨已下,难道本殿还能抗旨?那焉耆公主又岂能做小!”
苏词摇了摇头,“殿下和沈三小姐尚未举行大婚之礼,更何况大秦律法并没有说皇子不可有两位正妃,而今,殿下的重中之重乃是在于如何让焉耆公主属意与您,您觉得,比文你与三殿下如何?斗武您和七殿下八殿下又如何?”
苏词的话直白而露骨,嬴琛听得眉心紧紧皱起,确实,要参加那选夫,比文斗武他都不是这些兄弟们的对手,既然如此,那他如何才能取胜呢?
“走正常的流程肯定是不行的。”
苏词淡淡一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深意。
一道茶只喝了一口,将那茶水倒尽,她复又将那茶壶拿在手中重新冲泡,嬴琛幽深的眸光落在苏词身上,而苏词好似专门给时间让他自己去想一般,眉宇之间皆是淡色,待那茶盅被第二次斟满,苏词才扬眉一问,“殿下可有想法了?”
嬴琛仍旧沉默不语,苏词不由将茶盅放在他面前轻声道,“既然如此,苏词不妨讲一个故事给殿下,在大秦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公主公开选夫的例子,孝文帝年间,彼时声名赫赫的毓秀长公主便曾经公开选夫过,毓秀长公主那时大秦朝第一个入朝出仕的公主,当年恋慕她的人不在少数,公主迫于压力决定公开选夫,比文斗武论智,可惜,公主最终嫁给的人却并非是那光明正大赢了她的人……”
嬴琛听着她的话眉头越蹙越深,苏词一笑道,“传闻公主在那最后一战的前夜喝醉了酒,一不小心便和当年的窦阀世子一夜风流,之后事发,为了公主的名节圣上只好临时改了圣旨,在那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为公主和窦阀的世子爷指了婚。”
苏词颇有深意的看了嬴琛一眼便再不多说,只低着头品茶。
良久,嬴琛点了点头,“本殿知道了。”
苏词放下茶盅一笑,“殿下是聪明人,自然不需要在下多说,希望殿下能马到功成。”
嬴琛似笑非笑,“没想到雅名广传的苏五公子竟是这般。”
苏词面不改色,“殿下欲成大业,若不心狠手狠些哪里能争得过别人呢?”
微微一顿,苏词又道,“听说宫中出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命案,不知道五殿下可需要我家公子帮忙呢?”
嬴琛面色略有些阴沉,“这个就不必了。”
苏词意味不明的低头一笑,“我家公子做事向来喜欢尽在掌握,如果五殿下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家公子很愿意帮忙,毕竟,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此话略略带讽,嬴琛眸光渐冷,末了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苏词见此不由笑笑,“也罢也罢,只是提醒一下,皇上对三皇子近来颇有重用,太后素来对七皇子多加看重,五殿下万万要注意自己的处境莫要心软——”
——心软?
嬴琛此刻看着这张脸再也不觉得有多么的仙逸出尘了,他冷冷一笑起身,“本殿自有分寸,让你们家公子放心,本殿不会叫他这个盟友白当的。”
看着转身便走的人苏词点头笑笑,“苏词一定带到。”
“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声响起,苏词面上高深莫测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不过一瞬复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漠然模样,起身站在窗前,只见嬴琛带着他的护卫正从楼下快步离开,苏词唇角微勾,亦是转身朝楼下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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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出了骸骨一事让宫中的气氛略有些沉重,可此前皇帝既然答应了澹台珑让她自己在几位皇子之中选一个做为夫君便会说道做到,此事交由三皇子嬴珞准备,最终在六月二十七这一天成行,这日里当先乃是武斗,澹台珑亲自上阵,要分别同嬴珞、嬴琛、嬴胥、嬴纵与嬴策五人连番较量,地点就在沈苏姀颇为熟悉的马场之上。
沈苏姀拿着太后的披风最后一个赶到马场之外时正好碰上嬴纵的王辇,容飒眸光一亮的朝她行的一礼,十分恭敬的道了一声“沈姑娘”,沈苏姀向他点点头示意,下一瞬墨色的帷帐被一只手掀了开,沈苏姀立时福身行礼,一抬头便看到一张森然鬼面。
嬴纵从王辇之中走下来,看了沈苏姀一眼徐徐朝马场之内走去,沈苏姀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只觉得他今日的步伐似乎略有虚浮,转头去看容飒和容冽,二人面上都浮着一层暗色,她皱了皱眉,眼见得场中已经站了个人赶忙走了进去。
高台之上,今日的重要人物皆是分列而坐,昭武帝在崇政殿走不开,此事便交由太后与贵妃督查,窦澜与西岐影在其中旁观,面上俱是没有几分表情,嬴华阳与嬴华景坐在最后,嬴华阳看着那场中之人眼底略有光芒,而嬴华景却是满眸暗芒。
焉耆方面,则只有谢无咎一人。
沈苏姀快步走上高台,将披风盖在太后腿上,这才乖乖站在了太后之后,眸光一瞟,嬴纵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了旁边,她不由得眉头一挑,莫不是她看错了?
澹台珑今日里着一身紫色的窄袖劲装,整个人英姿飒爽意气飞扬,发髻学男儿那般高高竖起,一张娃娃脸顿时便少了稚气多了英武,她的武器乃是一把通体纹着凤尾的三尺长剑,高挑的身姿往那里一站浑身上下立时如同剑锋一般含了煞气!
“启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不知今日是哪位皇子当先出战?”
她一人立于马场正中,说话的声音洪亮且蕴含着内劲,陆氏和西岐茹相视一眼,陆氏温笑着看向三皇子嬴珞,“珞儿,你先吧——”
嬴珞今日里仍然穿着那玉白长袍,行走之间衣带当风飘然洒脱,沈苏姀看着他的衣裳却皱了皱眉,好看是好看,只是待会子动起手来只怕要受制颇多,嬴珞朝上首几位长辈点了点头便走下台阶朝场中站着的澹台珑走去。
至她面前,嬴珞抬手抱拳,“公主殿下,得罪了!”
澹台珑此刻不复平日里安静时的乖巧模样,嬴珞抱拳行礼的手还未放下她便火速的出了招,“废话少说,打赢了我再说!”
三尺长剑迎面而来,嬴珞眉头微蹙立时连退三步,雪白的衣袂随着劲风而舞,画面一时美不胜收,而让沈苏姀诧异的却不在此处,寻常所见的嬴珞总是温和有礼,待人接物从不给人压迫之感,沈苏姀也从未见他在哪里用过武功,本以为他的武功只是寻常,可看着他脚不沾尘的步伐,她顿时觉得从前小看了这位三殿下!
连退三步,澹台珑的剑锋不依不饶的朝嬴珞面上攻来,嬴珞身法轻盈,纵驰如飞之间澹台珑连他的衣袂都触之不到,见此境况澹台珑也有两分意外,随之而来的招式更为狠辣凶险,眼看着她欺身而上而,嬴珞眸光半眯周身内息陡然一盛!
马场之中忽然狂风大做,高台上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空气好似被什么定住一般的粘滞不动,在看场中,澹台珑的剑锋直直落在嬴珞身前,她眉心紧蹙分明使足了劲道可那剑锋就是一点也不能向前,她眼中闪过两分急色,想要将剑锋撤回可那剑锋依然是分毫动之不得,澹台珑不可置信的看着嬴珞,眸光簇闪之间忽然丢了长剑以拳变掌朝嬴珞身前力袭而去,嬴珞面色一变,强大内息一撤,只听得咣当一声,那三尺长剑落在了地上!
澹台珑身手如电,不出片刻已经于嬴珞交手数十招,两个人的身形在场中腾越飞舞,一紫一白说不出的飘然好看,而嬴珞一次又一次的叫人意外,纵然澹台珑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是在他手下吃不到一点好处,反倒是嬴珞,以守为主以攻为辅,并不主动出击,却偏偏是这样将澹台珑身上的内息耗费的一点都不剩,眼看着稍后还要和别的皇子交手,澹台珑某一刻忽然连连后退停了手!
众人见她停手都松出口气,她朝嬴珞抱拳一拜,“三皇子在澹台珑之上,再打无益,澹台珑认输——”
澹台珑认输也认输的这般干脆利落,沈苏姀看着这个小姑娘倒颇有两分欣赏之意,立时便有焉耆的侍卫宫人送上一应的水和药,澹台珑尽数服下,这边厢三皇子嬴珞已面色淡淡的道出“承让”二字往高台走去,他虽然赢了澹台珑,可那面上仍旧只是淡淡的温和笑意,见沈苏姀看着他,他便也看了过来,沈苏姀唇角微勾表示祝贺,他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
再看台下,不知澹台珑准备了什么护体益气之药,不出片刻又精神抖擞起来,一身英气的往场中一站,眸光扫过嬴琛和嬴胥,“太后娘娘,下一位是谁?”
陆氏扫了在座几人,有些迟疑的道,“公主连番出战实在是不公平,不若稍作歇息再战?”
澹台珑摇头,“不必,请太后娘娘指人吧!”
太后看着剩下几人不知道该选谁才好,不由笑着问澹台珑,“公主想先与谁打呢,哀家准你自己选……”
澹台珑的眸光从剩下几人身上扫过,忽然将剑锋一抬,竟然堪堪落在了嬴纵的身上!
“本公主要和他打!”
简简单单一句话含着迫人的煞气,那模样哪里是来选夫的,分明是来报仇的,沈苏姀眉头一簇,只见一直垂眸若定的人缓缓抬头扫了场中人一眼,漠然道出一句,“整个焉耆都败在本王之手,公主难道不知吗?”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色变,嬴珞淡淡蹙眉,嬴琛深长一笑,嬴策却是点头附和,只有六皇子嬴胥不动声色表情漠漠,沈苏姀再朝谢无咎看去,只见他饶有兴味的看看澹台珑再看看嬴纵,一副有热闹可看的兴奋模样,沈苏姀无奈摇摇头,将眸光仍旧落在澹台珑身上。
澹台珑之所以选嬴纵当然有想和他一较高下的冲动,更有甚者还想将嬴纵这个毁了她家国的人打败的冲动,只可惜,嬴纵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根本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连与他一战的机会都不给她,澹台珑眸光半眯,“澹台珑素闻王爷胆识过人,您打败了焉耆不假,可您未曾和澹台珑交手过,怎么,王爷不敢和澹台珑一战?”
激将之法对于一个自信且自负的人来说尤为管用,可若这人乃是嬴纵,一切便要另当别论了,他眸光淡淡扫澹台珑一眼,“天下军中想挑战本王之人犹如过江之卿,难道本王要和每个人打一场吗?澹台珑,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本王的对手。”
这话竟是如此犀利刺耳,澹台珑紧紧攥着那把三尺长剑,狠狠地盯着嬴纵语气冷厉,“怎么,难道王爷要抗旨不遵吗?皇上有令,本公主想和谁打就和谁打!”
嬴纵听着这话更满是不置可否,“父皇念在焉耆今日乃是大秦之国土才准了你这无稽之请,难道你以为父皇是畏与焉耆之势?本王与焉耆人的战争只会发生在战场上,这战争本王已经打过,以你三个哥哥的死和焉耆的亡国而告终,你若还想和本王打也可以,先集齐焉耆兵马回到战场再说——”
“小七!”
陆氏听下不下去的低喝一声,嬴纵仍是漠漠不理,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叫谁看了都觉得不爽,可他刚才这番话,却着实让沈苏姀心头微动,她实在太明白他,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选夫”这种荒唐又无聊的把戏他根本不屑于参与,何况那人还是他曾经的敌人,他的计策他的武功都该用在该用的地方,他就是不屑于接受澹台珑的挑战,现如今的他有绝对的底气干这样的抗旨之事。
“我来!”
陆氏低喝一声变没了后话,贵妃干脆连嘴都不张,眼看着那公主站在场中又是尴尬又是气氛,听着嬴纵之言一直言笑晏晏的嬴策忽然开了口,他起身一个凌空跃起便到了场中,随手抽出兵器架上的短刀一柄,“公主的勇气实在可嘉,只是本殿下也觉得公主还是不要挑战七哥的好,免得步了您几个哥哥的后尘就大大地不妙了,来和我打!”
嬴策眼看着是在替公主解围,可那一言一语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的带了戏谑讽意,澹台珑本身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哪里忍得下来,一个“打”字刚落下澹台珑便使剑杀了过来,那般势必要了嬴策性命的样子实在是可怕的很,别人尚且不论,西岐影坐在台上立时紧张的快要背过气去,她的性格本就是个被宠的娇柔脆弱的,且从未见过什么血腥厮杀,适才嬴珞与澹台珑比试之时的险象环生便叫她紧张的出了冷汗,更不说此刻比之刚才更为凶险,且被杀的那个还是她的儿子!
澹台珑来势汹汹,嬴策却一点也不怕,看着她那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由一笑,用上面众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公主殿下如此凶悍,只怕少有男人敢娶。”
澹台珑闻言出手愈发狠辣,嬴策一边挡开她的剑锋一边又道,“难道焉耆之中的女子皆是公主这般模样的?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大大地悲哀……”
“三哥的性子最是温润,且不知以后要被公主如此折磨。”
“真真是同情三哥……”
嬴策越说越离谱,澹台珑气的快要炸开,手上的剑花舞的又快又凶,高台上的人看的目不暇接惊心动魄,西岐影紧攥着座椅椅臂,素来灵黠温柔的目光也露出两分狠色来,“岂有此理,这公主是要做什么!是要杀了策儿么!”
西岐影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嬴策的小声嘀咕,窦澜却是个有几分身手的,闻言冷笑一声,“是你那儿子在用话激那公主,你且看着吧,八殿下就要赢了!”
西岐影微怔,立时万分专注的朝底下看去。
嬴策眼看着对面之人面色涨红目露凶光不由得心头大快,看着那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可破绽也越来越多的剑光更是眸色大亮,眼看着对面之人似乎有些风魔似得朝他扑来,他手中短刀锵然一定,找准澹台珑的一处破绽狠狠回击了过去,只听得“叮叮”数道金戈相击之声落定,那澹台珑手中长剑“咻”的一声飞了出去,再看时,嬴策的短刀已经架在了澹台珑的脖子上,嬴策笑意朗然,看着快被气的咽气的澹台珑忍不住再补一刀。
“身手一般,内力一般,轻功一般,还如此沉不住气,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要和我们比武,我看你是明知道我们都能赢了你所以才提的这要求吧?你是见到我们每个都喜欢所以才专门这样的吧?如何,没让你失望吧?不过很可惜,虽然不知道三哥怎么想,但是本殿虽然赢了你本殿却绝对不会娶你……”
嬴策朝澹台珑靠近了些,语声压得更低,“本殿只是不喜欢你们焉耆人骄傲自大的样子,你要知道你们才是被打败的那一个,还有,别想着找七哥的麻烦,今日若是他和你打,呵,这柄刀一定会切断你的喉咙,当然,他根本不屑和你打。”
嬴策退开三分,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取开朝那兵器架上一扔,耸了耸肩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本殿赢了公主,本殿记得公主说赢了你的人就要娶你,这样子的话,那本殿现在认输可还来得及罢……嗯,本殿对公主的不自量力认输……”
沈苏姀目瞪口呆的看着嬴策这般模样,如此方才知道他对她有多好,这般也才知道嬴纵时而露出的毒舌是受谁的影响,她看着那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的澹台珑充满了同情,心中想着她可千万别这就么倒下了——
“太后娘娘——”
澹台珑没有倒下,反而骤然转身面向了陆氏,陆氏大抵能看明白嬴策和澹台珑之间的暗流汹涌,此刻眸光仍是温透只做不知,“公主有何事?”
澹台珑半眯了眸子,“澹台珑欲休战。”
陆氏闻言了然的点点头,“也好,待公主休息够了之后再开始。”
“不是的。”
澹台珑极快的接话,深吸口气定定道,“不必再战了。”
陆氏一愣,扫了眉开眼笑的嬴策一眼,“公主的意思是……”
澹台珑朝陆氏抱拳行的一礼,“请太后赎罪。”
见她不愿说陆氏也不好再问,当下吩咐左右带公主前去歇息,又笑着道,“公主今日累了,且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哀家在寿康宫准备了家宴,公主既然即将成为嬴氏族人,还望公主能前来小坐,今日的比试只当做是武艺切磋,公主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澹台珑扫了一眼嬴策,唇角撤出一抹僵笑,“澹台珑遵命,适才对两位殿下不敬,也请两位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澹台珑先告退了。”
咦……听到那话嬴策当先觉得不对,看着那走出马场的身影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一转头,几位长辈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嬴策“呵呵”一笑殷勤的起身去扶陆氏起身,“祖母赎罪,孙儿绝非有意的,孙儿只是觉得我们兄弟凭什么让一个亡国公主呼来喝去挑三拣四,祖母您也觉得那公主过分吧,当真是……”
在嬴策自顾自的聒噪之中这“武斗”的比试就这般散了场,嬴琛与嬴胥尚未上场便没了机会,本以为嬴琛会有两分不满,谁知其人眼底幽光簇闪似乎还十分高兴,沈苏姀若有所思的看了嬴琛两眼跟在太后身后回了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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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待公主本就该是后宫主子之责,何况这位澹台珑是要给陆氏做孙媳妇的,即便心中有些不愿,陆氏却还要以大局为重,这所谓的家宴也是她再三吩咐路嬷嬷精心准备而成,路嬷嬷眼见得陆氏大病初愈,自然也喜欢寿康宫热闹些。
戌时刚过,寿康宫之内已经是一片华灯初上,前殿大厅之中一片欢声笑语,嬴华景和嬴湛在闹着什么,嬴华阳在陆氏身边侍候,沈苏姀陪着路嬷嬷检查每席的酒水与菜肴,贵妃携着淑妃、德妃、贤妃陪坐在旁,面上都带着两分真心或不真心的笑意,一切都显得十分和谐,没过多久,三皇子嬴珞当先而来——
一连串的问礼之声落定,嬴珞当先落座,沈苏姀命人为他添上酒水,见今日乃是沈苏姀在操持,嬴珞不由有两分意外,“祖母当禀明父皇在宫中为沈姑娘设女官一职。”
沈苏姀笑笑,“太后大病初愈,我亦快回沈府了,三殿下说笑。”
这才说了一句话,殿门口又有一人进来,沈苏姀转眼便看到嬴策提着一坛酒进了来,也不行礼就高声朝陆氏道,“祖母,孙儿为您寻了一坛百花酿来!”
那声音带着讨好,显然是在赔罪,陆氏只装作没听见嬴策之言,嬴策也不生气,只眨着眼睛将酒坛交给沈苏姀,复又凑到陆氏跟前去,陆氏“哼”一声看向殿门口,“小七呢。”
嬴策听到陆氏再问嬴纵立时眸光一亮,“七哥未曾与我一路,他为了查案一事忙了一阵子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不过应当快来了,稍稍等等便是。”
说着嬴策又扫了一眼那焉耆公主的坐席,眉头一挑道,“那澹台珑不是也没来呢!”
说着陆氏就一手敲在了嬴策脑袋上,“还敢说!白日里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
嬴策立时气弱,“皇祖母您就饶了策儿吧,策儿这不是为了解救五哥六哥嘛!”
正说着话六皇子嬴胥便到了,嬴策虽然与这位六哥不甚亲厚,这个档儿却也一问,“六哥六哥,你是不是不想娶那焉耆公主?”
嬴胥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个问题,摇摇头平声道,“我尚在孝中,自不会娶亲。”
话一出口嬴策眼底便是一暗,有些抱歉的看了嬴胥一眼嬴胥却对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转头便又挨上陆氏一巴掌,嬴策看着陆氏的模样再不敢说话,眼巴巴的盼着嬴纵快点到好帮他解围,然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仅嬴纵没有出现,连那位焉耆公主不知怎么也没有出现,当然,五皇子嬴琛也暂时性缺席。
沈苏姀不动声色的等着,相比众人略带焦躁的面色她要平静许多,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分明白日里还是大晴天,可到了晚上却是无星无月一片漆黑,暑意正盛,窗外一片夏夜虫鸣在等待的安静氛围之中略显聒噪,今夜,大抵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怎么三个都没到!派个人出去看看!”
陆氏微微蹙了眉,连她这里的宴会也敢如此怠慢,且不说那焉耆公主真正是胆大,就是嬴琛和嬴纵都有些出格,思及此陆氏面上暗色越发浓厚,正在此时,殿门口复又闪出一道靛青色的身影,沈苏姀眼角微抬,看清来人眼底亮色一暗,竟然有些微的意外与失望!
“祖母赎罪,孙儿来晚了!”
嬴琛高声一语进得门来,当先行了个大礼。
陆氏面色总算有些好转,“哀家还以为你忙的忘记了,好了好了,来了就入座吧。”
嬴琛又向窦澜和其他几位娘娘行了礼,那份恭敬让西岐茹几人有些不适应的挑了挑眉,这五皇子什么时候改了性儿?
嬴琛一到就只剩下两个人没来了,沈苏姀打眼扫过那空着的两个位子眉心狠狠地皱在了一起,眸光一转看向嬴琛,却发现今夜的他眉目之间闪动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兴奋,再想到适才他行礼之时分外恭敬的模样,沈苏姀一颗心“突突”的急跳。
“好了,不等了,开始吧!”
陆氏终究是沉了面色,澹台珑就算了,只当做她是大不敬,可是她的小七却不应该,即便有事也该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才是!一边的贵妃西岐茹也是面有阴霾,早先支使出去的宫女还未回来,看来是没有接到嬴纵,这个孩子,到底去了何处?
陆氏怀着两分郁气下了开宴的命令,眼看着美貌宫女们捧着美酒佳肴陆陆续续的登场,在悦耳的丝竹声中,大殿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急又快,一听便是有事,这些心思洞明的主子立时蹙眉,唯有嬴琛眼底暗芒簇闪!
“启禀太后——”
是寿康宫侍卫长钱程的声音!
话音未落钱程就已经疾奔至大殿门口,面色微暗的跪倒在地,“娘娘,出事了!”
丝竹之声陡然一断,陆氏眸光冷冷的看着钱程。
“什么事如此着急?在哀家的寿康宫能出什么样的事?!”
钱程垂头,语声沉重,“适才发现焉耆公主的侍女晕倒在了东殿的花园之中,似乎是被人袭击,微臣已经封锁了东殿,却不敢擅自开殿勘察,请太后娘娘示下!”
“什么?!”
陆氏本就有郁气在怀,闻言立时拍案而起,“在哀家的宫里竟然还有人如此无法无天,那侍女在何处,哀家去看看!”
陆氏怒火汹汹往外走,贵妃和淑妃赶忙左右扶了,一众主子们见此都跟在陆氏之后出了门往东殿而去,只有沈苏姀一个人眸光莫测的站在了当地,嬴策将她拉了一把,“不去看看吗?最近宫里是多事之秋,不知这个澹台珑又在闹什么。”
沈苏姀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里要人看着,你们去看看吧,快去看着太后,别让太后生气,大病才好呢!”
嬴策心知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见她不想去也不强求,点点头便朝陆氏追了过去,沈苏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顿了顿忽然转身从侧门闪身而出,虽然是不同的路,却都是朝东殿而去,眉头紧蹙脚步极快,一颗心更好似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沈苏姀深吸口气,虽然比陆氏等人后出去,可等陆氏她们赶到那东殿门前之时,沈苏姀也到了。
远远地看去,东殿整个前门侧门都被守了住,一个宫女模样的小姑娘正躺在正门之前的小花园之中,而那正殿的门紧闭,里头漆黑一片不知有没有人!
“真是岂有此理,给哀家搜宫!”
“宫女遇袭倒在这里,不知那公主如何了!”
“给哀家搜,今夜找不到公主你们一个个的都领罪去!”
陆氏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年来未曾涉足过政事的她早就卸下了尖兵利爪,可一旦有人敢惹到她的门上,她又怎么会让别个全身而退!
沈苏姀隐在黑暗之中,眼看着那正殿的门快被打开,而门外所站皆是这大秦帝宫最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一颗心忽然就提了起来,粉拳紧握气血浮动,事情终于要超出她的掌控朝她不想去的方向发展了……
眼看着殿门“咔哒”一声应声而开,沈苏姀咬紧牙关认命了似得狠咒一声,默了一默,她耳边只听到东殿之内数道惊呼之声,紧紧的闭上眸子,她不用想也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场景,心头微微一窒,她深吸口气,正准备回转身子返回前殿大厅,可腰际猛然之间缠上的手让她整个人如同死木一般僵了住!
“沈苏姀,本王次次都能找到你——”
低沉的一句话落在沈苏姀耳畔,与往日不同,这次的话音里再没有低寒凉意,取而代之的是烫心的炽热以及浓烈到让沈苏姀耳畔微麻的,她被那满含的气息惊得回神,稍稍一动身后之人灼烫的身子便贴了上来!
耳廓上一股子湿热疼痒散开……
他竟然在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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