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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依旧还是不做声,沈君心不由得满脸无奈,末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的一路随着沈苏姀去了伽南馆,从这日起,沈苏姀果真没再去向沈王氏请过安,而在沈王氏不停反复加重的病情之中,沈家新的磨难接踵而至……
绿瓦红墙上只剩下零星残雪,凛冬的寒意却更重两分,香书带着一身寒意进的门来,将身上的披风摘下,面上带着两分愁色,见窗边沈苏姀和沈君心正在下棋,犹豫了两分才上前开口,“小姐,府中的生意又出事了!”
沈苏姀手中棋子未停,目光还落在棋盘之上,闻言挑了挑眉,“什么事?”
香书眉头一皱,“还是二夫人闹出来的事,她不仅将自己的生意都转卖给了苏氏,更甚者还偷偷将公中的生意也盘了出去,此事一直瞒着老太君,这几日老太君让人将大房的生意总一总之时才发现公中的生意出了岔子,老太君手中的都是大份儿的祖业,当然不愿卖出去,便以未经过她的手的名义要将生意收回来,可对方的来头似乎不小,这才隔了一夜便闹到的见了官,适才已经有官差进府了。”
沈苏姀拿在指尖的棋子迟迟未曾落下,眉头紧蹙,一双眸子略带着沉暗,沈君心见她如此颇有两分意外,眸光滴溜儿一转挑了挑眉头道,“这样就见了官?是不是那个苏氏闹将出来的?上次二夫人不就是专卖到他们手里去了?他们还没死心?”
香书闻言摇了摇头,“是谁这就不知道了,只是那些官差一个个并不怕沈家!”
连沈家都不怕,可见对方的手段必定不简单,沈苏姀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手中棋子落定,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几宗生意而已,老太君为了沈府的脸面也不会久做纠缠的。”
听沈苏姀这样说香书和沈君心也没再说什么,沈苏姀的面色却一直沉着不若寻常从容,因她知道这并非是苏氏所为,可既然不是苏氏,在这个时候是谁要算计沈家呢?
沈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整个君临城却是一片欢腾,只因在十月末十一月初的时候将会有诸国使者来访大秦,不仅会有丰厚的金银绫罗送来,更能彰显大秦帝国风范,让君临城中的百姓都生出了荣光,坐在马车之中沈苏姀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面上一片沉静的她对于这场大秦的盛事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放下车帘,马车徐徐朝宫门的方向而去!
宽敞的圣德大道上人潮熙攘,沈苏姀的马车行的并不快,眼看着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宫门口,沈苏姀兀自倚在车壁之上假寐,某一刻,略显嘈杂的人潮声中陡然传来一阵极快且凌乱的马蹄声响,沈苏姀骤然睁眸,不多时伴随着那马蹄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街上行人的尖叫声,沈苏姀并不知后面出了何事,可听到那半分没有减速下来的蹄声她不由将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赶车的赵勤也觉得不对,赶忙将马车靠边停了住!
身后人群之中传来的恐慌和尖叫声越来越大,赵勤有些不放心,赶忙掀开了车帘,“小姐,后面不知怎么了,马车之中不安全,小姐先下来避一避?”
赵勤大抵是想着那日在街上马车相撞之事,沈苏姀听着身后动静实在太大便也下了马车站在了街边,随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这才将之后的事情看清楚,却原来是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少年正御马在街上狂奔,两人也不管街市之上有多少人,也不管撞不撞得到人,总之是一个劲儿的挥鞭朝前跑,间或还夹杂着兴奋的呼喝声!
沈苏姀眉头紧皱,一转头却瞧见在她不远处一个妇人正牵着三个三四岁的孩童往街边躲,大人也就算了,可那三个孩童皆是身无气力不辨方向,在人潮之中挤来挤去一个站在最边上的便被挤得跌在了一旁,而那牵着孩子的妇人一手拉一个,此刻竟也没有发现跟在最边上的小孩子跌倒了,大人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儿尖叫着躲开,唯有那小孩子被丢在了路中间,眼看着那人疯魔一般的骑着大马冲撞了过来,沈苏姀眸光一暗,略略犹豫一瞬一把扯过赵勤手上的马鞭身形一动闪了出去!
尖叫声不断,躲至街边的大人们眼睁睁的看着马儿朝那地上嗷嗷大哭的小娃儿冲了过去,本以为那小娃儿必定命丧马蹄之下,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马鞭凌空而出,那绯衣少年眸光发亮唇角带笑,不时的回头看看,似乎因为没被身后之人追上而得意,正是如此得意忘形的他并没有看见那忽然飞出的马鞭,只觉眼前黑光一闪,下一刻一道劲力便缠在了他的腰身之上,毫无防备的他被一那股子大力一拉,竟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拉下了马背,只听到一声尖叫还未落定,“砰”的一声闷响那人便狠狠地摔在了街上!
人虽落地,马儿却还在狂奔,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雪色的人影忽然从街边冲出,身形一跃,身手万分迅捷的翻身上了马背,两手一紧,只听骤然一声马嘶响彻长街,马蹄扬起又落下,堪堪停在了那当街小娃儿身前一尺之地,如此的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众人下意识的欢呼叫好,定睛一看,竟发现高坐在马背之上的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如此一来那欢呼声不由得更大了些,那丢了娃娃的妇人这才跑出来将那小娃娃抱了起来,一边朝着沈苏姀不停磕头!
“好大的胆子!”
“你是谁家的小孩!竟然敢拦下本……本少爷的马!”
沈苏姀正挥手让那妇人离去,却不想身后骤然传来这般一声大喝,眉头一皱,她调转马头,街市正中,那绯衣少年正鬓发微乱双脚开立的站着,少年生的一张颇为俊秀明媚的脸,身形虽然纤瘦却分外挺拔,锦衣华贵玉饰亦是上品,浑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一双轮廓深邃的眸子,此刻那眸子当中能迸出火星来,直直看着沈苏姀恨不得一手将她撕了似得!
“本少爷问你话呢!小孩!”
“你是哪家的,连本少爷的马你也敢拦,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话语之中却含着凌人煞气,且不知是哪家权贵世家的子弟,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长街之上还有几人御马而来,似乎是跟着他来的,沈苏姀眉头皱的更紧,“若非我拦下阁下的马,阁下的马早就夺了人的性命,何况这一路过来,阁下可知道自己撞了多少人损了多少物?”
沈苏姀语声徐徐,那少年当街出了丑本就觉得难堪,此刻被沈苏姀一问更是觉得不服气,当下便挥了挥手道,“赔赔赔!本少爷有的是钱,应该赔多少本少爷赔就是了,可是你竟然敢拦下本少爷的马,真是好大的胆子,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沈苏姀眉头微蹙,“且问阁下,若是出了人命阁下欲要用什么来赔?”
“莫不是要用阁下自己的命来赔?”
沈苏姀今日里着一件浅绿色的宫裙,外面罩着一件雪色的斗篷,此刻领子上的一圈白色狐裘将她的脸衬得玉雪可爱精致玲珑,虽然略显稚嫩,可她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子逼人之势,此刻这般一问,竟让那少年怔了怔才反驳,“他们一条小命能值多少钱,本少爷的命可矜贵着呢!你无需和本少爷理论,且说说你叫什么,本少爷稍后再找你算账!”
沈苏姀淡淡的勾唇,正欲开口之时那少年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御马赶了过来,少年听到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不仅没有开心,更是眉头微蹙露出了两分为难神色,沈苏姀眼底露出两分兴味,一时间没有说话,待那群人马走近,竟是一队身着白衣的挂剑侍卫,那少年朝那群侍卫身后看了一眼,面上的为难一消,豁然指着沈苏姀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她刚才抢了我的马,还把我给打下了马背,去给我抓起来!抓到有重赏!”
那群侍卫闻言稍稍迟疑一瞬便翻下马背来,一行共有七八人,看身手俱是身负武功,沈苏姀眉头一簇,眼见得那几人越靠越近,却不知从人群之中怎的飞来一柄折扇,那折扇长了眼睛似得一一击在了靠近沈苏姀最前的两人膝弯之上,只听噗通一声,本来气势汹汹的两人竟然跪在了沈苏姀马前,满场一默,巨大的哄笑声立时迸发而出!
沈苏姀眉头一挑,朝那扇子来处看去,只看到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街角,而在那马车旁侧,竟站着一个让沈苏姀颇为熟悉的人,而那一身乌衣她更不会看错,眉头微蹙,这边厢的少年已经发了火,“是谁在偷袭!好大的胆子!给本少爷站出来!”
一声厉喝落定那几个白衣侍卫也万分懊恼的看向了人群,恰在此时,另一道马蹄声再度响起,沈苏姀一抬头,眸光堪堪一定。
十里长街尽头,一人一马正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着一身月白长袍如玉温良,墨发玉冠,通身再无一样饰物,清绝隽永似空山雨后一枝幽兰,人人都随沈苏姀看了过去,满场嘈杂之中陡然一静,眼见得那人越行越近,沈苏姀只看到一双和那少年一般无二的深邃眼眸,虽则深邃,却简单澄澈,好似一汪灵湖,一眼看去便能将人心头微尘尽数涤荡个干净!
那人越走越近,随机也看到了沈苏姀,眸光在她身上停留半刻,复又扫了一眼她座下的马,眼底有两分意外一闪而逝,片刻便至少年身边,那少年本来还在怒气汹汹的寻找那折扇的主人,此刻眼看着来人却早就懊恼的低下了脑袋,七八个白衣侍卫也在看到来人之时赶忙回去了牵好了自己的马,规规矩矩的模样与半刻之前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阿浅,你又做了什么?”
人若玉树兰芝,声音也无比温润通透,那叫阿浅的少年听得如此一问,不由将头埋得更低了,“阿浅什么都没做。”
来人似乎知道从少年口中问不出什么了,这才抬头看向沈苏姀,灵湖般的眸子生出两分淡笑,眸光暖洋洋的罩在沈苏姀身上,“敢问这位姑娘,不知舍弟可是闯了什么祸事?”
原来是这少年的兄长——
沈苏姀扫了那少年一眼,心想这样跋扈的少年竟有这样的哥哥,不过他在他哥哥面前如此乖觉倒也算是奇了,见少年一脸的懊恼沈苏姀心中对他的反感也淡去两分,只淡声道,“令弟适才骑马差点伤了人,我帮他拦了马,这街上行人颇多,阁下当好生告诫令弟。”
男子一听便明白了所在,不由得苦笑开来,朝着沈苏姀一拱手,“姑娘所言有理,都是在下管教不力,今日多谢姑娘相帮,不知姑娘府上何处,改日在下定然登门致谢。”
沈苏姀不置可否,“致谢不必了,只望令弟日后莫要再犯。”
沈苏姀相信那男子只是客套一句,而她更无需什么致谢,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那阿浅又抬起了头来,竟然看着她冷哼道,“你是不敢报上名号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竟然如此蛮横无礼,瞧你也不是什么大家大户,可别让我知道你……”
“阿浅。”
马背上的男子无奈的一叹,那少年闻言立时垂头闭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那男子颇为抱歉的对她一笑,“舍弟顽劣,还望姑娘莫怪。”
明明自己的年纪都不大,却一口一个小孩叫她,沈苏姀挑了挑眉颔首算作应答,跳下马来将那缰绳随手一扔便朝自己马车走去,那马背上的男子似乎将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沈苏姀并未回头,刚走出两步却见那乌衣侍卫朝自己走来,今日那折扇她看的清清楚楚是从那马车之中射出,想到那日街市之上的一撞,沈苏姀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眼看着那乌衣侍卫就要走过来,围在一起的人群之外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沈苏姀眉头一簇,下意识的回转了身子,一转身便看到一辆墨色的车辇正徐徐而来,声势浩大的青甲军们护卫在侧,一边走一边将围在一起的人群疏散开去。
沈苏姀看着那墨色车辇越走越近,抿了抿唇僵立在了马车边上。
金吾营青甲军本就代替了巡防营负责君临城的戍卫警戒,今日瞧见如此多人围在此处必定是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沈苏姀站在自己的马车边上,只听到那少年语声极大的对着上前询问的青甲军士兵道,“就是她就是她,她拦了我的马不说还把我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如此恶意伤人之罪你们不管吗,我正要去报官,恰巧你们来了!去把她抓起来!”
“阿浅,。”
男子轻声一唤,那少年立刻闭口不再言,却淡笑着看着沈苏姀,打定了主意想看她的出丑,马背上的男子唇角几动,正准备向眼前的青甲军士兵解释,却见那墨色车辇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了开来!
“上来——”
冬日寒冷的午后,暖阳当空和风徐徐,却怎么都不及这低幽的一唤让沈苏姀觉得舒坦,她面无表情的默了一默,转身朝那墨色车辇走去,刚走至车门之前便被一只大手捞了上去,尚未散开的众人看着这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车轮滚滚而动,那墨色车辇竟然就这么走了。
叫阿浅的少年指着那车辇愤愤不能言,“这这这怎么回事,这就走了?她故意伤人然后就这么走了?那车里头的人是谁,大胆!我要去告官!你们大秦官差都是这样姑息养奸的吗!”
那青甲士兵听着少年抱怨完毕十分肃穆的摇了摇头,“阁下误会了,并非姑息养奸,那车里坐着我们金吾营的主子——当今的七王爷,关于今日之事,具体的细节我们王爷会向沈姑娘亲自了解的,请阁下放心,我们一定公事公办。”
青甲士兵说完转身便走,叫阿浅的少年怔愣一瞬万分不忿的看着那青甲士兵的背影大骂起来,“你站住你别走,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那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吗!你给我回来!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好大的胆子!”
“阿浅。”
马上男子语声略带无奈,少年赶忙闭口不敢再说,半晌不见马上之人说话,少年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却见马背上的男子双眸微狭,正将深长的眸光落在那墨色车辇消失的地方,而另一边,一直停在街角的马车滚滚而动,和那乌衣侍卫一同消失在了街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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