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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略带两分薄暖,古朴的安定门城楼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之中愈发巍峨磅礴,巳时过半,等在安定门之前的赵勤终于看到了策马而来的一行人,赵勤的地位只是个沈家家仆,此刻牵着一匹马站在街旁并不引人瞩目,然而还未等他走上前去,一道略带着寒意的目光已经罩在了他的身上,赵勤心头一颤,抬眼一望便看到一双墨蓝色的寒眸。
“给秦王殿下请安,给八殿下请安!”
嬴纵、嬴策之后还跟着宁天流等人,嬴纵一看只有赵勤一人在此便皱了皱眉,这边厢嬴策却四处望了望,“怎么只有你一个,你家主子呢?”
赵勤低着头语声恭敬,“侯爷特地命小人前来说一声,侯爷身子不适,今日的打猎便不能陪殿下一同去了。”
嬴策眼底闪出两分意外,“身子不适?怎么个不适?前几日看她还好着呢!”
嬴策这般一问,赵勤也露出两分迟疑,嬴纵眼底露出两分暗色,不由得催马向前,“既然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阿策,我们走。”
嬴策见嬴纵这般说了便也不再多问,只看着赵勤嘱咐道,“让你们侯爷好生养着,今日回来小爷的猎物分她一半!”
赵勤闻言立时行礼谢恩,抬眼一看,嬴纵打马在前,其后一行人都跟在他身后出了城,几位主子并没有带多少侍卫,一溜烟儿便没了踪影,赵勤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意,翻身上马朝沈府疾驰而去,回府的赵勤直接回了伽南馆,此刻的沈苏姀正面色如常的和沈君心对弈,见他回来眉心微挑,“见到八殿下了?”
赵勤恭敬应声,“见到了,照着侯爷的意思说了。”
沈苏姀点点头抬手落下一子,“他们一行多少人?”
赵勤想了想,“几位主子大都未曾带侍卫,拢共只有十多人吧。”
沈苏姀唇角微抿,“好了,下去吧,午时之后进宫。”
赵勤点了点头应声而退,沈君心已经眯着眸子看向了沈苏姀,“五姐,好好地你为何不和八殿下他们去打猎?你若是去的话就可以把我带上,若是把我带上我也不用在这里和你下棋了,我若是不和你在这里下棋也不会一直输这么无聊了!”
沈君心摇晃着脑袋说完,沈苏姀抬睫冷扫他一眼,“从明日开始你就不会无聊了。”
沈君心闻言眸光一亮,“五姐要带我去何处?”
沈苏姀不置可否,“明日里你会有新的先生过来……”
沈君心闻言立时面色一苦,“什么先生,我要学什么?”
沈苏姀落下最后一子,沈君心不出意外又输了,她扫了扫沈君心的小身板,“你也是时候该学学功夫了,先学一阵子便可入虎贲营。”
沈君心面色更苦,一把扯住沈苏姀的袖子不放,“我为何要学功夫,又为何要进虎贲营?”
此时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沈苏姀将自己的衣袖从沈君心手中撤出,眸光郑重的看着他,“因为你是沈家唯一的儿子,将来你是要接掌沈家家主之位的,你只会几句酸腐文章便能掌家了?沈家可没有第二个三百万两了,你身上没有两分军功,你自己没两分本事,将来凭什么在君临城立足,不仅功夫要学,往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沈苏姀话音一落沈君心的眼底便透出了两分深思,随即唇角一瘪,“五姐你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是洛阳候,为何要我接掌什么家主之位,你喜欢你就一直做洛阳候,我才不稀罕呢。”
沈苏姀看着沈君心摇了摇头,语声悠长,“我不会一辈子做洛阳候。”
沈君心眉头一抬,并没有立刻顶嘴,可看着沈苏姀的眸光却带着两分深思和琢磨,沈苏姀看了看他的眸色捏了捏他的脸,“好了,这股琢磨我的劲儿从明儿开始用在学东西上,这几年老太君宠着你将你宠成个纨绔子弟,现如今有我在,你别想着偷懒。”
沈君心眼底的墨绿色一浓,任由沈苏姀捏脸,不叫不嚷,只那目光深重的很,看了沈苏姀良久,他才忽的出声道,“早晚我会知道你怎么想的。”
沈苏姀唇角弯了弯,“你知道也没用。”
沈君心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苏姀未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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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策一行人策马而出便上了官道,那皇家围场在君临东南十里之处,策马而行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诸人皆是锦衣华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引来诸多路人侧目,嬴策催马上前与嬴纵并驰,有些疑惑的道,“七哥,你说苏姀是怎么了?”
嬴纵眉头微皱,“身子不适。”
嬴策有些疑惑的挑眉,“这几日都不曾见她进宫,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嬴纵唇角微抿,抬眼看了看遥遥在望的围场眸色稍暗,“不知道。”
嬴策越想心中越是疑惑不解,这边厢嬴纵已经打马朝围场大门疾驰而去,嬴策看着嬴纵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心想着怎么连问个病都问不得了么?
围场门口早已经有所属官员侍卫等着,看到嬴纵等人出现立刻跪地接驾,嬴纵一行并非第一次来此,也无需领路便朝围场深处疾驰而去,深秋微凉,整片围场却仍然是一片青翠浓绿,嬴策和宁天流诸人一时都来了兴致,俱是挥鞭跃马,没多时便入了山林!
这一片围场依山而建,面积虽然不大却是距离君临最近的一片围猎之地,因知道今日里有诸位主子来,林中更是放了不少的牲禽以供主子们玩乐,嬴策等人都入了山林,却只有嬴纵一人缓缓地落在了最后,做为一个猎人而言,他并不喜欢不会反抗的猎物!
缓缓的催马在后,嬴纵不知怎地并没有挽弓的兴致,相比之下这一片澈空碧野更能叫人心境开阔些,西境的九巍山山势雄奇而巍峨,南境的平川大开大合邝美疏阔,北边的昆仑更是蕴万物灵秀汇天地苍茫,放眼整个大秦,似乎只有君临城这片金银软玉铺就的销金窟是大秦最为狭隘压抑之地,嬴纵双眸微狭,看着山势连绵却并不开阔的景致忽的想到了他天枢阁之中的那方大陆疆域图,他忽然有些明白,上位者正是因为在君临城眼界受阻望不到别的地方,才会在心中生出无边的想要开疆扩土的……
嬴纵在暖阳之下漫行,看了看赤焰脖颈上挂着的鼓鼓的箭囊一时有些索然,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性子来这种地方消遣了,只可惜这兴致来得快,去的也悄无声息。
她并非喜欢临时反悔的人,难道是她身上仍有不便?
嬴纵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某一日会在这天蓝碧草之间去想女儿家的小日子应该有多长,这对于从前的他来说实在是可笑又可叹,可此刻却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嬴纵的思索并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座山林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眉头微蹙,嬴纵的眸光从葱茏的山林之上一扫而过,忽然挥鞭扯缰朝山林之中驰去,嬴纵本以为自己发现的已经算是及时,可他刚走到山林之外鼻端便漫上了一股子血腥之气,本该牲禽漫布的山林此刻安静的只剩风声,连适才兴致颇高入了山林的嬴策、宁天流等人都没了动静,森然的杀气危险蔓延,嬴纵眸光微暗,毫无迟疑的打马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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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沈苏姀便乘着马车入了宫,在内仪门之前下车,沈苏姀整了整身上的白色披风朝内宫而去,甫一入内宫便是一处占地极大的花园,若一道屏障一般将内宫外朝隔了开,秋日万物凋敝,这花圃却被有心的花匠们打理的井然有序姹紫嫣红,虽则如此,沈苏姀也并没有心情去欣赏此处景致,她寻了一条最近的回廊朝寿康宫而去,那回廊一边临着花园,一边是镂空的花墙,沈苏姀心无旁骛,可刚走出几步便听到一声脆响!
这响声似鞭笞,沈苏姀眉头一皱,瞬时便想到了宫中以大欺小的恶事,那鞭笞的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传来,沈苏姀抿了抿唇,并不打算去管这等小事……
“只是一个辅国将军而已你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哪怕你是镇国将军又怎么样!你别忘记自己姓申屠!”
熟悉又陌生的一道声音带着勃然怒意落定,沈苏姀本不打算停下的脚步一顿,到底没再往前走,那怒斥之声来自花墙另一侧的庭院,沈苏姀往前走几步,透过那镂空的缝隙看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两道身影伫立,灰色锦衣着身的申屠致身形微微发福,此刻起伏的胸膛代表着他的怒气有多大,细长的双眸微眯,眸色冷厉的落在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身上,他手中堪堪握着一支马鞭,恨不能下一刻再抽到申屠孤身上去!
申屠孤身上着一件银色锦袍,腰间带着佩剑,背脊挺直,眸光微垂,棱角分明的侧脸冷寂而冷峻,他肩头的锦袍上沾着一道灰尘印记,只怕是被刚才那一鞭子抽打的,沈苏姀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与忍耐,可饶是如此,沈苏姀没在他身上看到半点怒意!
愤怒的申屠致看到申屠孤这般默然却不言语的模样面色更为冷酷,握着鞭子的手骤然扬起,眼看着就要再次落在申屠孤身上,却见垂在身侧的左手陡然抬起,瞬间便将那长鞭抓了住,申屠致扯了扯长鞭,却被身形挺俊的男人抓的分毫未松!
申屠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申屠孤,“好你个大胆的逆子!果真是翅膀便硬了!你以为抹去申屠这个姓氏,皇上还会封你辅国将军之位?”
申屠致略带狼狈的与申屠孤相持不下,申屠孤静静抬眸,看了看因为生气而面容涨红的申屠致缓缓地松了手,申屠致因为他的松手脚步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他看着锦衣华服周身贵气站在眼前的申屠孤眼前浮出两分厉色,下一刻手腕一折,长鞭忽然便带着内力朝申屠孤灵蛇一般的激射而去,申屠孤眸色微暗,抬手一挡!沈苏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银色袍袖赫然被长鞭打出一条口子,银袍上一抹猩红一现,足见申屠致用了多少力道!
申屠孤看了看自己臂上的血色,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面容尚算得上平静!
沈苏姀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潜入申屠府的晚上,实沉沉的镇纸凌厉的砸在这人的肩头,他的面色也正是像现在这般,平静,忍耐,却唯独不见怒意,沈苏姀心中暗自叹口气,退开两步忽然朝远处走过的一队宫女招了招手。
沈苏姀站在那花墙十多步之外并不说话,那边一行宫女不知沈苏姀要干什么,一个小宫女当先朝沈苏姀跑过来,态度恭敬的朝她行的一礼,“拜见侯爷,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小宫女语声清脆,沈苏姀听着唇角微勾,指了指不远处花圃,“你看那边的花开的可好?”
小宫女转头一看远处花圃之中各色菊花开的正好,她点了点头,“好看!”
沈苏姀唇角微勾,“很好,每样挑最好看的一朵折了送去寿康宫……”
小宫女一听是送到寿康宫的立刻应声,朝远处的姐妹们挥了挥手,随即四五人的小队伍全部都去花圃之中折花去了,沈苏姀站在回廊之下看着四五个青色的身影在花圃之中来回走动,不多时,一道银色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旁。
申屠孤唇角勾起两分苦笑,“侯爷每次都能对申屠孤施以缓手。”
沈苏姀眉头一挑,“辅国将军在说什么?”
申屠孤摇了摇头,也随她把目光落在了花圃之中,沈苏姀默然片刻,回头看了看那花墙之后的院落,申屠致必定已经走了,回转头时便扫到了申屠孤手臂上的伤痕,锦袍已破,那血痕隐约可见,沈苏姀眉头一皱,“将军现如今已经身居高位,为何还要忍耐金陵候?”
申屠孤自会来之后便未曾回过申屠府,足见他本身便不愿与申屠府有过多的牵扯,可刚才看他对申屠致的态度却又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刚烈,沈苏姀不由得有些不解,申屠孤闻言面上生出两分虚无笑意,话语声更是飘渺低幽,“如他所言,我的姓氏是申屠,虽然有些不像,却也不得不承认金陵候的确是我的父亲,做儿子的总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举刀。”
沈苏姀听着此话心头不知怎地就是一软,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话可说,想了想,脑海之中忽的想起一件极其久远的事来,她转过身看着他,眸色带着审视与凝重,“敢问将军,两年之前将军为何要将那本名册送与本候之手?将军应当知道,那本名册对申屠也有影响,将军就不怕申屠卷入当年的旧事?”
申屠孤微愣,似乎是在想一个合理的缘故,可是想了半晌最终也只是默然,好似连他自己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一般,沈苏姀抿了抿唇,一时有些不解,申屠孤面色平静的看她一眼,却忽然道,“忠亲王欲迎侯爷为妃,侯爷若是不愿,便应当有所防备。”
沈苏姀一怔,看着申屠孤愈发疑惑了!
那“瑶台玉凤”之事她虽然已经知道,可此番申屠孤的提醒仍让她有些讶异,按道理来说他是忠亲王身边的人,将这话告诉与她岂不就是背叛了忠亲王?
大抵是沈苏姀眼底的疑窦之色太重,申屠孤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另一边已经陆续折好了花的宫女,而后才看她一眼道,“侯爷应当是要去寿康宫的,申屠孤还有军务在身,眼下便要出宫了,告辞。”
话音落定申屠孤转身便走,沈苏姀看着那道银色的背影越走越远,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内仪门之外,沈苏姀愣了愣,心中忽然有些恍然,他这样做是不是想报答她对他施以缓手呢?
沈苏姀看了看那花墙,心中一时有些无奈,为何每次他的难堪都被她撞上?
心中稍稍一定,沈苏姀带着捧着花的宫女们朝寿康宫而去,本以为今日的寿康宫中应当是一片静然才对,却不想老远的的便听到殿中一片热闹之声,沈苏姀眉头微挑走过去,甫一进门便看到嬴珞和傅凝的身影,除此之外雍亲王和嬴湛也在,沈苏姀面色如常的与几人点点头,那边厢陆氏已经有些意外,“怎么进宫来了?不是要和阿策他们去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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