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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湖的水榭里,嬴纵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清远和明生练剑,两个孩子两年之间进步神速,而今那飘逸洒然的身姿与凌厉果决的剑锋已经比同龄学武的孩子厉害了不知多少,当然,这都源于他的一手调教,又看了两眼,一道悄无声息的身影静静落在了他身后。
容飒面色略有些诡异,轻声开口道,“主子,华庭公主进宫请旨。”
嬴纵眼瞳微深,眸光亦从清远二人的身上移了开,“所为何事?”
容飒默了默,语声愈发沉暗,“公主欲接过王爷手中‘北宫骸骨案’的纠察之权!”
话音一落,嬴纵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可容飒的话却尚未说完,他看了看嬴纵挺俊的背脊语气有些低幽,“还有,侯爷和公主一起去的……”
唇角微抿,嬴纵的眸色一时深幽。
见嬴纵不曾接话,容飒想了想又道,“公主连着三日入沈府,想必是为了苏阀的案子,这一次要从王爷手中拿走那‘北宫骸骨案’纠察之权,莫非是公主并不放心王爷?还是因为公主早已经打起了窦准的主意?”
嬴纵眼底闪过两分兴味,“既是不放心,也是打起了窦准的主意。”
容飒眉心微蹙,“这才三日,公主未免太急了些,而且没有和主子打一声招呼就去请旨,如此和夺权有何差别,主子打算如何?”
嬴纵双手抱怀,眼底闪过两分冷芒,“没有打招呼,因她知道本王会准。”
容飒将眉头微微一挑,“主子的意思是……”
嬴纵淡淡勾唇,“华庭连着三日都去了沈府,足见她对洛阳候颇有两分信任,她们相识不过才三日,这份信任从何处得来,可不就是念着本王手中之权呢?若是华庭自己她大抵要顾忌本王几分,可有洛阳候在身边就不一定了,真真是……”
这似怒似无奈的话语听得容飒瑟瑟然一抖,曾几何时,他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语气会出现在自家主子的口中,眉头微挑的看了看嬴纵的背影,容飒唇角几动终是咽下了唇边之语。
嬴纵默然片刻,而后才恢复了寻常的冷凝霸道,“这件案子搁置了两年,并不算打紧,大殿下和皇后之案也可与苏阀之案算作一起,父皇只怕是不会反对,本王手中既有那本名册,华庭定会亲自来取,等着罢。”
不知怎地,说道那最后三字的时候容飒听出了两分咬牙切齿的感觉,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房中,待四周彻底的安静下来,嬴纵好看的凤眸才紧紧地狭在了一起,“啧,这胆子愈发大了……”
同一时间,沈苏姀和嬴华庭正一同走出御书房,嬴华庭眉心微蹙,转头扫一眼面容沉静的沈苏姀之后眼底还是有些怀疑,“北宫骸骨案如果在七哥手上,那他能做的事情便有许多,可若是落在本宫手中,说不定被算计的还会是七哥,你确定七哥会同意?”
沈苏姀面容平静,听到这话之时却狭了狭眸子,看着嬴华庭颇有两分不放心似得,“如公主所言,公主可会真的对付秦王?”
嬴华庭看了看他,“若七哥不阻我,我便不会。”
沈苏姀听得心头微松,点了点头,“秦王会不会同意,公主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向着出宫的方向慢行而去,内仪门之外有嬴华庭的车架,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嬴华庭一声令下即刻朝秦王府的方向去,嬴华庭的眸光带着两分疑问的落在沈苏姀身上,想了想才道,“按照七哥的性子,是绝不会朝别个吐露半分心声的人,洛阳候如何就能凭着一句话确定他在苏阀一案上确实没有私心呢?毕竟,即便这案子与他没有牵连,他也可以当做自己剪除对手的筹码,如今本宫横插一脚,且不知七哥心中作何想?”
听嬴华庭之语沈苏姀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些心虚,听到嬴华庭的话却当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眸光微深,沈苏姀看着嬴华庭道,“敢问公主,若是当年之事与申屠有关,公主之心可还会如今日这般坚决?”
话音落定,嬴华庭眉头微微一簇,不是没有为难的,可却也只有一瞬,她随即蹙眉看向沈苏姀道,“洛阳候这是在怀疑本宫?既然本宫要查处此事,定然不会只是走个过场,不论是谁,但凡当年确实曾加害于苏阀,本宫都不会饶他!”
话音一落,嬴华庭眉心皱的愈发紧了,“你还未答本宫!”
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略带恼怒的眸色唇角弯了弯,“公主不必着急,只看秦王今日是否将那本名册给你便可证明秦王所想,当年之事到底秦王有没有牵涉其中还不能确定,秦王和步天骑同样都是征战沙场的军人,沈苏姀料想着,他心中多少也会有两分恻隐之心。”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的眼神愈发奇怪,继而带出两分幽芒,“为何本宫总觉得你在为七哥说话?从那日里说什么让最大的阻碍变成本宫的助力开始,即便今日七哥将那名册给了我,可是保不准来日他会以别的法子破坏重审,这助力二字从何说起?”
沈苏姀想了想,看着嬴华庭的目光十分坚定,“敢问公主,公主是否要不惜代价为苏阀平反伸冤?如果为苏阀伸冤影响到了申屠,或者影响到了忠亲王,公主会如何选择?”
眸光微眯,嬴华庭眼底有冷芒迸射,“你在怀疑本宫的决心?本宫从族地归来,若非你当先得了圣旨主掌此事,现在你可连在本宫面前插嘴的资格都没有,再来,重审苏阀的案子,难道还会牵扯道忠亲王?当年的事哥哥绝不可能沾手,现如今哥哥被禁足,此事亦和他无关,何来的影响一说?至于申屠那边,本宫自会秉公处理!”
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的表情也多少知道了几分她的想法,毕竟和嬴珞乃是亲兄妹,面对嬴纵,她的选择不需要犹豫,沈苏姀笑了笑,未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反倒是正了面色道,“沈苏姀不敢怀疑公主的用心,相反正是被公主有情有义之品德所折服才愿相助与公主,如公主所言,秦王不会平白成为公主的助力,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施秦王些好处?”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什么好处?”
沈苏姀悠悠道,“沈阀虽没有别的,却还算有些钱财。”
嬴华庭听闻此话便皱了眉,“你的意思是以沈家之力支持七哥?然后让他助我们查案?”
嬴华庭的语气带着两分惊疑,她自己心中必定是不愿让嬴纵成为此番查案的阻碍或是对手的,嬴纵的手段她多少知道些,如果嬴纵要阻她,那与她而言便是致命,然而她的身份不可能直接站到嬴纵阵营之中,不能与嬴纵联手更不能有交易,况且就算她摒弃一切别的想法,只怕嬴纵那样的心性也不会真的信她,眼看着局面正相持不下,这里却有个沈家的洛阳候冒出来要以自己的财力为中介来帮助她。
既是帮她,也是帮嬴纵。
嬴华庭当然明白沈家若是支持秦王府整个朝局大抵要发生变化,想到底下人报上来的关于“储位之争”的风言风语,嬴华庭的眸色更为暗沉了……
沈苏姀看着她沉凝的眸色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担忧,若沈家支持秦王,期间意味自然深长,虽然现如今的夺嫡之势尚未在朝堂之上明晰,可该来的总要来,不知多少人都在暗中酝酿,如果嬴华庭想到这一点,而后制止她支持嬴纵便是大大的不妥。
沈苏姀想明白一切,可她仍然将这个暗地里早就实施的想法说给了嬴华庭听。
这与她而言是一场豪赌,因为如果嬴华庭不愿,那么她便要与嬴纵泾渭分明,若有一朝一日他们将这个想法“早已付诸于行动”的事实被她知晓,只怕她在她面前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儿信任也会消失殆尽,若说这一世她最不想与谁争锋相对,那边是眼前此人了。
“本宫问你,若是本宫不许你支持秦王,那你可会支持忠亲王?”
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嬴华庭忽然开了口,听到她这般问话沈苏姀眼底微光一闪,稍稍一默,她看着嬴华庭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
嬴华庭眉头紧蹙,再看了她一瞬语气有些冷凝,“既然即便你不支持七哥也不会去支持忠亲王,那此番便随你所言,至于将来,朝堂之上的事情也绝非你一家可以定胜负的!”
沈苏姀心头压着的大石缓缓地松了开,看着眼前这张飒然坦荡的脸,沈苏姀只觉心头一暖,即便在鄞州过了五年,可眼前这人的性子又何曾有半点变过。
她必定是不愿将朝堂之上的暗地争端纳入眼中的,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得不多做考虑,可她也并不狭隘的纠结于沈家到底支持谁,成王败寇,各凭本事,她更不会逼迫她违心的支持忠亲王,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为了苏阀威胁帝王摒弃安稳优渥的日子踏入这龌龊权场,怎能叫她不护不怜?
大抵是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的眸光太过深重,嬴华庭动了动唇角又道,“不论你沈家支持朝中哪派,本宫初心只为顺利查清苏阀之案,你若有不便亦不必非要说服七哥,还有,本宫今日虽信了你,却绝不代表稍后苏阀通敌案重审之时你便可以随便插手干涉,一旦让本宫发现你此番相助本宫实则别有用心,那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沈苏姀唇角笑意愈深,点了点头,“公主大可放心,沈苏姀并无他图。”
参与这苏阀之案有百害而无一利,恰因如此嬴华庭才暂且信了沈苏姀,看着她这般温笑着的模样嬴华庭一时也说不出更多的狠话来,唇角几动转过了脸去,沈苏姀看着她这模样便有些懂了,不由垂眸不再看她,饶是如此,沈苏姀唇上的笑意却是一点都未变过。
马车徐徐而行,冬日天寒,她心底却是暖的。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上旬,君临城街市之上一片热闹景象,马车之中沈苏姀和嬴华庭并未多言,不多时马车便堪堪停在了秦王府府门之前,嬴华庭掀帘下车,看到坐在原处的沈苏姀眉头一挑,“怎么,洛阳候不进府?”
沈苏姀唇角笑意略僵,“苏姀在外面等着公主便是。”
嬴华庭眉头微蹙,“所以你并不打算在今日对七哥说你的打算?”
沈苏姀点点头,“今日公主先从秦王那里取来名册便可,别的改日再说。”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的眸光又带起两分异样,恰在此时,那紧闭着的府门忽然开了,守门的子衿有模有样的朝嬴华庭行的一礼,语声恭敬的道,“王爷早知公主要来,此刻已在水榭等候,王爷请公主和洛阳候一同入府。”
嬴华庭看了看子衿,而后转头看向了车厢之中笑意愈发僵硬的沈苏姀。
眼见得不下车也不是办法,沈苏姀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的站起了身来,两人一同下马车,沈苏姀看着那高阔巍峨的门庭只觉心中惴惴,幸而子衿并没有对着她露出什么亲厚的神色。
甫一走进王府嬴华庭就皱了皱眉,“七哥的王府也太冷清了些。”
沈苏姀唇角几动,只垂了眸子不语。
子衿在前带路,一路将两人带至临湖的那一处水榭,这一片地方沈苏姀熟悉至极,可此刻也只得装作全然陌生的样子安静的跟在嬴华庭身后,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进门了嬴华庭回头看了她一眼,语声微温的道,“你不用怕,万事有本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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