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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的内力自手腕之间涌入,沈苏姀昏沉的神思终于现出两分清明,抬睫一看,眼前赫然是他刀削斧刻的俊脸,眨了眨眼,沈苏姀一时不确定眼下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唇角微动,却难说出句话来,嬴纵头一低便吻在了她的唇角上。
“莫说话。”
沈苏姀心头一震,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此处,可是她总归知道眼下这并非是梦了,有他相助,她当下知道如何运起内力来压下那巨疼,嬴纵坐在床榻边上,将她半揽在怀里,看着她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的样子眼底满是心疼,幸而他来了,若非如此怎知她在自己府中也受着这样的疼,且不知这已经是第几回了,想到早前的殷蓁蓁之语,他的眉头顿时紧皱。
沈苏姀惨白的面色终于一点点的恢复,额上不断沁出的汗意也渐渐退了去,嬴纵一边为她拭汗一边等她运功完毕,两柱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她倚在他肩头,此刻有些费力的转过身来看他,唇角微抿,“你怎地会在此?”
嬴纵眼底的怜惜与心疼尚未散去,看着她片刻唇角一弯,“听你念我的名字,便来了。”
沈苏姀一愣,似乎也零星想起了自己无意识之时所思所念,面上顿时浮起两分微红,她垂了垂眸,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嬴纵见她如此眼底笑意更暖,握住她手腕探了探她的内息,“怎生又疼的这般厉害?既知自己有这毛病,便该时时注意些。”
这语气带着淡淡无奈,沈苏姀闻言却转身埋头在他胸前闷声不语,嬴纵心头一软,哪还能说她什么,默了默才抚着他的背脊道,“眼下可好些了?我若不来你今夜该如何是好。”
沈苏姀无声的点了点头,嬴纵心头稍稍一松,拉起被子将她只着了中衣的身子裹了住,知她需要点时间缓缓,便也语声温透的开了口,“想必你已知道朝中已经提了立后之事,今日我进宫去见了母妃,她提起了你,我心中一时念着你,便来瞧瞧,却不想一来就见你如此,你知我最见不得你这般难受,却是逼我往后夜夜守着你不成……”
温温话语落在耳边,沈苏姀满是疲累的心头暖绒一片,唇角微抿,语声低不可闻的道,“无需你夜夜守着我,不过……今夜……今夜暂允你留下……”
嬴纵闻言眼底微光一亮,此刻沈苏姀娇小的身子尽数埋进了他怀中,独独露出一截漂亮的颈子在他眼前,嬴纵唇角微弯,笑意略苦,摇了摇头将她搂的更紧些,“你倒终于好心了一回,岂不知叫我留下才是折磨……”
沈苏姀不说话,只瞬时抓紧他的衣襟,嬴纵何曾见她如此表露过情绪的,眸色一柔,唇角顿时微扬了起来,薄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话尚未说出口,他忽然皱眉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墨蓝色的眸子里闪出两分暗芒,扬起的唇角亦是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当沈君心急匆匆的带着詹氏出现在伽南馆院门口的时候发现适才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不知为何都不见了踪影,眉头一挑,沈君心朝正厅走去,刚走到正厅门口便看到香书面色微白的站在门口的模样,在她身后,厅门紧闭。
“你不在屋子里守着阿姐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君心一声喝问,当即便走至厅门之前欲绕过香书将她身后的门打开,可他正准备绕过香书之时香书也随他移了脚步,与此同时还将手排了开,眸色闪烁语气僵硬,“少爷,侯爷,侯爷她的病已经好了,眼下,眼下已经睡下了,侯爷特意让香书守着不要去打扰她。”
看到香书竟然敢拦住他的去路,沈君心眉头顿时一挑,看了看屋子里头眸色带着怒意,“香书你好大的胆子,阿姐那般模样怎么可能轻易好转,你不去屋子里守着眼下竟然还敢拦着本少爷去给阿姐看病,若是阿姐出了什么岔子,本少爷要你好看!”
沈君心还欲闯,奈何香书似乎是铁了心不让沈君心进屋子,“少爷就放心吧,侯爷真的没事了,天色已晚,少爷还是回您自己的院子吧,姨娘也是,这么冷的天请回去歇着吧。”
沈君心的眸子顿时眯了起来,朝那屋子里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
还未想出到底是什么情况,站在沈君心身后带着鸦青色披风的詹姨娘已经低低开了口,“屋子里有两人。”
詹氏的脸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双黑洞一般的眸子朝屋子里淡淡扫了一眼,那语气无关紧要,可也正是此话让沈君心的眸子顿时生出恼怒,扫了一眼这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院子,他心中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怪倒是适才都在为沈苏姀这急病着急的下人们都不见了踪影,却定是被香书遣走了,而能让香书遣走众人又拦下他,还能在这个时候至沈府而不愿为人所知的除了那一位还有谁!
沈君心眸光一暗,“你给本少爷让开!”
眸色一深,那隐隐若现的墨绿之色顿时微亮,香书被沈君心这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不由压低了语气带着两分哭腔的道,“少爷您就别进去了吧,秦王殿下来了,有他在侯爷一定会没事的,您和詹姨娘就先回去,夜中哪怕侯爷出了什么岔子奴婢都会去告知您的。”
见香书这模样沈君心简直要气炸了,深吸口气才忍住没对着香书动粗,只看着她咬牙切齿道,“香书你到底是哪家的下人?!你家主子是秦王还是阿姐,你让一个外人去照顾阿姐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少爷最后说一次,你给本少爷让开,这里是沈府,本少的姐姐自有本少去管,姨娘自然会为阿姐看好病的,无须别个操心!”
话语声声震耳,香书想到适才嬴纵出现之时那一副随时都能出手杀人的样子到底还是不敢违了嬴纵的命令,看着沈君心那模样缩了缩脖子道,“少爷的心香书知道,亦多谢姨娘冒雪前来,只是,只是眼下侯爷她真的已经没事了,秦王会治好侯爷的。”
沈君心看着香书这幅没骨气的样子几乎就要动手了,就在他咬牙忍着怒意准备再放两句狠话之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詹氏再度开了口,那面容依旧是枯井无波的模样,一双眸子黑洞洞的在这深夜之中更有些吓人,她的目光落在那门上,好似已经投过那门板和里头的墙壁重纱看到了沈苏姀此刻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大秦无人能破巫咒之术。”
那“巫咒之术”是什么意思香书并不知道,不过她明白过来詹姨娘这话大抵是在说嬴纵没办法治好自家侯爷,其实她也并不确定嬴纵到底能不能治好沈苏姀,只是适才嬴纵那好似知道自家侯爷到底得了什么病的模样镇住了她,唇角微动,就在香书正欲再劝阻眼前两人几句之时,身后的厅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香书只觉背后一道凉意乍现,一转头便看到一袭黑色大氅加身的嬴纵正站在门口,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半分表情也未有,只眸光深沉的看着初次见面的詹姨娘,薄唇微动,语声低寒渗人,“你刚才说什么?”
嬴纵虽则没有半分表情,可他那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却是万分慑人,香书见他出现赶忙满是敬畏的退至一边,连沈君心那怒意勃然的气势都顷刻一弱脚步微动稍稍退后了些,却偏偏只有这个素来偏安于沈府后院的小小姨娘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
詹氏眸光微抬,扫了嬴纵一眼,黑洞洞的眸子里微光一现,却再没有别的表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嬴纵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民妇刚才说,大秦无人能破巫咒之术——”
嬴纵墨蓝色的眸色终于有了两分变化,不仅如此,他站在门口看了詹氏片刻之后忽然侧开了身子,下巴微扬示意屋内,口中漠然道,“借一步说话。”
他这语气带着两分俾睨之味,更像是在对自己的下人下命令,詹氏眉心微蹙,默然一瞬却还是进了屋子,沈君心也不知那“巫咒之术”到底是什么,詹氏刚一走进屋子他便抬步准备跟上去,可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一般迈不开脚步,一抬头,嬴纵果然正眸色幽幽的看着他,沈君心一动不动的瞪着嬴纵,暗地里却在运起自己全部的内力,饶是如此,眼看着脸都憋红了那堵墙还是半分未动,反观嬴纵,那副悠然模样似乎他半分力气也没用,沈君心终于有些明白当日沈苏姀那句“你或许永远也打不过他”的话。
见沈君心眼底露出了急流勇退之色,嬴纵这才转身朝屋子里头走去,广袖一挥,那两扇房门“砰”的一声再次合了上,感受着那股子震人心魄的劲风,分明嬴纵一句话没说,可又怒又恼站在檐下的沈君心却好似经受了一场莫大的侮辱一般,偏生这场子一时半会儿他还找不回来,或者像沈苏姀说的,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战胜眼前这个男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沈君心猛地握紧了身侧之剑!
一门之后,嬴纵带着詹氏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内室,沈苏姀闭眸浅寐,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眸子,待看到嬴纵带着詹氏走进来她不由得有些意外,扫了一眼詹氏才看向嬴纵道,“发生了什么事?怎生让姨娘过来了?”
詹氏并不说话,只垂着眸子遥遥站在距离沈苏姀十步之外,嬴纵走至床边,抬手拂了拂沈苏姀耳畔的发丝,唇角微弯道,“沈君心要她来给你看看,有我在,你放心睡。”
嬴纵的语声分外温透,一边说着一边将沈苏姀又按在了枕上,她此刻正是困极,听着嬴纵这话不知怎地困意一盛,只觉嬴纵的手在自己肩头一拂,下一刻眼前的昏光便变作了全然的黑暗,见沈苏姀昏睡过去,嬴纵才复又转过身子来。
温柔的眸光陡然变作黑沉,看着詹氏问道,“你怎知她是巫咒之术?”
詹姨娘眸光微抬,看了看嬴纵,又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身上,“非病非毒非伤非蛊,自然只有巫咒之术才能让侯爷如此。”
嬴纵闻言眸光微狭,“你知道如何救她?”
詹姨娘眸光微垂,“不知如何救侯爷,只能知侯爷还有没有救。”
嬴纵唇角微抿,眸色一时更为逼人,“本王为何相信你。”
詹姨娘仍是垂着眸,似乎是不敢与嬴纵对视,可她说话的语气却仍是波澜不惊,称不上卑微,也绝不恭敬,“民妇无需王爷相信,只是为了君儿待侯爷一片苦心才走此一趟。”
嬴纵眼底暗芒簇闪,似乎是在犹豫,他是从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人,何况眼前这妇人是他第一次见,底细背景半分不知,连姓名都不清楚,嬴纵正准备让詹姨娘退下,可一转头又看到了睡梦之中仍然皱着眉头的沈苏姀,那惨白的面色有些晃眼,于是乎他那正欲说出口的话便就此生生止了住,触了触沈苏姀的额头,嬴纵豁然转身看向了詹氏。
“你要如何知道她这病还有没有救?”
詹氏垂着的眸子微抬,似乎有些诧异嬴纵的妥协,稍稍一默才道,“请王爷至外室回避。”
嬴纵凤眸顿时半眯,看了詹氏半晌,见她面无异色他才抬步朝外室走去,虽则出了内室他却并未走远,在他所站之地,屋子里任何轻微的动静他都听得清楚,刚刚站定,便听到詹氏走至床边的脚步声,嬴纵负手而立,眉头深深的凝成了川字。
那脚步声之后屋子里再无别的声音,嬴纵不知那詹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颗心不由得焦灼不已,窗外是分毫不曾减小的雪势,寒风呜咽夜色如墨,他的心头也被那浓浓的黑暗笼罩了住,一时连呼吸都有两分窒闷,等待是最为磨人的,就在嬴纵忍无可忍之时,内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似有一物坠地。
眉头一簇,嬴纵大步流星进了内室,甫一走入便看到詹氏正在俯身捡一样物事,那物事好似一枚发簪,造型却又十分不同,嬴纵尚未看清便被詹氏收入了袖中,见他走进来,詹氏便朝一旁退开了几步,出去时还面色寻常的她此刻已然出了满头冷汗。
嬴纵眸光微深走至床边,赫然看见沈苏姀眉间似被什么刺破,一星儿嫣红刺目的血粒儿好似玛瑙一般坠在她额间,嬴纵眯了眯眸子,转头过来看向詹氏,“如何?”
一眼看去便能看出詹氏有些力疲,面对嬴纵的目光她更有些应付不来,从容而波澜不惊的容色终于也有了几分破绽,看到詹氏面上的凝重与惊疑,嬴纵心底泛出两分不祥的预感,下一瞬詹氏已经抬起头来看向嬴纵,摇了摇头,“侯爷此症,无救。”
——无救?!
嬴纵的目光陡然变作了能刺人心魄的冷剑,詹氏眸光微缩,到底是垂眸继续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侯爷所中的巫咒之术名为‘牵机’,无药可解,无术可解,至身死魂灭方休。”
嬴纵并不知什么“牵机”,他只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轻信眼前此人,唇角紧抿,那森森的目光好似欲将詹氏撕碎一般,默然良久,他才豁然转身大手一挥,“滚出去!”
詹氏抬眼看了一眼嬴纵的背影,又看了看床榻之上躺着的沈苏姀,眼底的惊疑不定之色仍是未消,而后继续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朝外室走去,外室的门仍是紧闭着的,詹氏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沈君心和香书、香词都站在外头,沈君心第一个冲到詹氏的面前,以万分期待的目光看着詹氏,詹氏看着沈君心的面容眼底稍稍一柔,末了却摇了摇头。
看着詹氏摇头,沈君心的眸色陡然一暗,一边的香书香词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却见沈君心失魂落魄的看向詹氏道,“辛苦姨娘了,姨娘先回去歇着吧,君儿先去看看阿姐。”
詹氏点了点头,不发一言的走出了伽南馆的院子。
沈君心的表情香书看在眼里,他这样的人少有这样低沉的时候,看的香书一颗心都凉了一大半,“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侯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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