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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内乱咱们也管不着,只可惜最近北边天狼军和那苍圣军虎视眈眈的,我们这边的商队已经不敢随便把生意做到大秦去了,再加上浮屠那边打仗,眼看着天气热起来了也没发成货,今年势必是要亏上一大笔了,从去年下半年就乱的很,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你快别说了,不发货是好的,你没看见北魏也有打仗的意思嘛!发了货半路遇上当兵的你轻的丢了货重的连性命也要没了,咱们还是多观望观望的好!”
“哎,这年头,西楚乱,外头也不太平,这生意没法做了……”
“嘿嘿,这也要看你做什么生意了!”
“咦,你有门道?”
“啧,还需要什么门道,仗一打四处的路都不同老百姓没吃没喝的,咱们眼下只需要把手上的货囤一囤,等仗打大发了再高价卖出不就成了……”
旁边那桌说起了如何发战争财,沈苏姀却早已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了,“通敌卖国”四字刀子一般扎进她心口,瞬时带出一片血淋淋的疼,她面色发白,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凛冽,一旁几人都看着她,谢无咎的眼神里更有同情和怜惜。
沈苏姀唇角一弯扯出点笑来,“你们先吃,容飒和我上来。”
话音落定,沈苏姀转身朝楼上而去,香词和容飒见状都跟了上去,这桌子上顿时便只剩下了谢无咎和云嵇二人,二人一路目送沈苏姀上得二楼,待看不到人影了才同时回过头来,谢无咎看了云嵇一眼,又看了这满桌子的菜一叹,“浪费多不好,来,微生兄,咱们好好享用吧,秦王的事苏苏烦心就够了,大秦乱一乱也是好的。”
——微生兄?!
云嵇透过幕笠淡淡看了谢无咎一眼,一言不发的起身走了!
云嵇不领情,谢无咎耸耸肩也不觉得有什么,当真自顾自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感叹,“这才哪到哪啊,苏苏啊苏苏,谁叫你偏偏不听我当初的劝呢……”
这低声的嘀咕没几个人听得清,刚出口就散在了大厅的喧闹之间,谢无咎满脸无奈的吃着,忽然之间觉得哪里不对,背脊之上凉飕飕的,倒好像有人盯着他似得,谢无咎皱了皱眉,描金扇子一展状似随意的回身看了看,这大厅颇大,一眼望去尽是食客喝酒吃菜,却没有谁是盯着他看的,谢无咎松了口气放下扇子,心道,果然亏心事做不得么?
二楼厢房之内,容飒和香词正面色难看的看着静坐未语的沈苏姀,从楼下上来之后沈苏姀并非立刻吩咐什么,她坐在窗前的书案之后静默不语,周身气场深沉的吓人!
“王妃,主子早有打算,不会出事的。”
容飒出声安抚,沈苏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天狼军在漠北,苍圣军也在漠北,他是早就有准备的,我不担心他出事,我只是担心他来江左寻我。”
容飒一愕,“王妃觉得主子来江左了?”
沈苏姀点点头,“适才那人说的话虽然不可尽信却也是差不多的,君临的人要对付他自然是他一回去就动手不会给他时间布置,他回去要用十多日,后来没到三日便出了君临,那时正是浮屠被围困的时候,他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到浮屠,路上再用半月,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早已到了浮屠了,只可惜我早前一直不曾告诉他此事,他到了浮屠没看到我定然会来江左,眼下我们和他联系不上,或许就会错过。”
容飒一听这话也明白过来,当即便道,“不会的,属下已送信给了小王爷,主子到了一听咱们的归期就在这几日只怕不会随便出来,主子必定也怕与王妃错过!”
沈苏姀眉头紧皱,“问题就出在沈君心这里。”
容飒一愣,“王妃的意思是……”
沈苏姀苦笑起来,“我怕沈君心耍脾气不肯据实相告。”
容飒和香词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有这个可能,而他们更不会想到沈君心没让他们失望的这般做了,更不会想到嬴纵此刻人已经到了江左。
沉吟一瞬,沈苏姀还是道,“从明日起你多送消息出去,也不怕暴露行踪了,只希望他路上有耽搁还未赶到这边来,那样我们可以在路上遇见,或者沈君心说了实话他在浮屠等我,无论如何,再没得到他过来的消息之前还是全速赶回浮屠的好。”
沈苏姀一口气说完,眉头紧皱并不曾松开分毫,想了想忽然叹一声,“他心软了!”
容飒和香词一时有些不明白沈苏姀这话何意,见沈苏姀不愿多言也不敢多问,沈苏姀心底却是觉得万分痛惜,此番君临必定生乱,眼下看来是嬴纵暂时落了下风,想也能想到在君临当权的必定是嬴策,沈苏姀临走之前还交代过要嬴纵挑明嬴策的身份,眼下这般结果只能说明嬴纵对嬴策心软了,这才让嬴策将“通敌叛国”的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好一个通敌叛国?!
沈苏姀放在书案之上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心底更盛满了怒气,她深吸口气,忽然对香词道,“我们的人许久未动了,眼下我吩咐你一件事你马上去办,明日你先快马回岭南去一趟琅琊,帮我送一封信到慕公子手中!”
香词一愣,欲言又止,“主子……”
沈苏姀抬手止了她的话头,“你不用多说,我身边有容飒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放心不下,大哥他也识的你,事关重大,只有你去他才会相信!”
香词被沈苏姀的语气吓住,当即应“是”。
沈苏姀见状便起身拿出了笔墨,稍一思忖便开始落笔,洋洋洒洒落下百字才停了,吹干墨渍,小心叠好装进信封之后才交给香词,又道,“到了琅琊,一切吩咐听大哥的,然后暂时不要回浮屠,稍后等我的消息再汇合!”
香词收好信,皱眉,“主子届时人会不在浮屠?”
沈苏姀浅吸了口气,“说不准,总之你等我的消息。”
香词点头应下,那边厢容飒正双眸紧迫的盯着他主仆二人,沈苏姀看了他一瞬道,“我有天狼令,我要写一张调兵之令你想法子送去天狼军大营之中可否?”
容飒当然知道嬴纵将天狼令给了沈苏姀,闻言立刻点头,“王妃写便是!”
沈苏姀点点头,重新提笔,这次只写了二十多字便停了笔,而后又从贴身香囊之内拿出了那令牌,盖上印信之后才交给容飒,“你可看看。”
到底是军令,沈苏姀并不打算瞒着容飒,容飒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拿出那信笺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眉头一皱,“王妃要让天狼军退兵?”
沈苏姀点点头,“大秦兵马岂有护卫西楚城池的道理?北魏在北边虎视眈眈,天狼军自然应当向北去!”说着冷笑一声,“通敌叛国?!煜王好狠的心!”
容飒顿时明白这是沈苏姀不愿让嬴纵再因为天狼军偏帮西楚而受人诟病,通敌叛国的名头可不是好么好背的,虽然眼下嬴纵重兵在手根本不怕,可声明之损可大可小!
容飒面色一肃,“我这就让暗卫传令!”
沈苏姀点了点头,容飒这才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几步却又脚下一顿,他转过身来,一边回想一边道,“王妃,早前主子还在浮屠之时便查出镇北军中有些不妥。”
容飒并未说白,可沈苏姀一想就明白了,要知道嬴策当初便是在镇北军中流放,后来才回的君临,沈苏姀冷冷一笑,“那天狼军就更应该去北面了!”
容飒颔首,转身出去了。
沈苏姀皱眉站了许久才回过神落座,香词见沈苏姀叹口气疲惫的坐入椅中的模样有些担心,“主子,你赶路累了一日刚才什么都没用,属下去拿饭菜上来?”
沈苏姀挥了挥手,“不必管我,你去收拾行李然后用饭,明日一早就走,要快!”
香词定了定神,犹豫的问,“主子可否透个底,这次是要做什么?”
沈苏姀闻言叹了口气直了背脊,思忖一瞬语声低寒道,“他既然心软,那就让我来做吧,这盆脏水,是一定要百倍还回去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苏姀的眉头皱了皱,眼神亦有些悠远。
那语气分明是冰冷的,却又莫名叫人听出哀伤来。
夙夜难眠,第二日一大早香词便当先走近道离去,谢无咎得知今日连夜赶路之时一点都没有意外,只是不知为何从那客栈之中走出来的时候那背后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他回头看了看,因为天色尚早空荡荡的大厅里头除了个小厮之外连个鬼影儿也没有,谢无咎缩了缩脖子,走到沈苏姀的马车之前径直要往里头钻,沈苏姀一夜未曾睡好,此刻心情亦是沉郁的,见谢无咎死皮赖脸的模样也不多言让他上了车,却始终沉着脸再不多言半句!
谢无咎本是想法子开导沈苏姀的,可见她这般模样只得一叹,看着沈苏姀道,“苏苏,你……可别是想回去大秦帮秦王报仇吧?”
沈苏姀沉眸不语,谢无咎便继续道,“苏苏,听我一语,宁愿留在西楚也不要回去大秦了,大秦必乱,还有北魏虎视眈眈,秦王有兵又如何?也抵不过内忧外患!”
沈苏姀眉头一皱,“怎么,你又知道了什么不成?”
谢无咎掩饰性的笑笑,挥着扇子道,“秦王不是爱你吗,他怎么就不能抛了那秦王的身份呢?他若是成了大秦的皇帝又如何,你会做她的皇后吗?何况大秦气数已不长。”
沈苏姀顿时狭眸,“什么叫大秦气数已不长?!”
谢无咎挥扇子的手一顿,轻咳一声道,“你别不爱听,你看那内忧外患的就知道了。”
沈苏姀神色凝重,却极快的接口,“不过一个北魏而已,奈何不得大秦!”
见沈苏姀这般执着的为大秦说话谢无咎眼底闪过一抹沉色,猛地将扇子一合颇为气急败坏的道,“北魏北魏!倘若不止一个北魏呢?!”
沈苏姀怔住,谢无咎一愣之后将扇子一展又狂躁的扇起风来,一边扇一边道,“大秦北面有蛮族,那南边还有犬戎呢,周围这些呢,反正大秦强盛已久,所谓盛极必衰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那昭武帝大动权阀已动摇了大秦国本了!你不懂?!”
“谢无咎——”
沈苏姀沉默良久,忽然喊了一声谢无咎的名字。
谢无咎一怔,看向沈苏姀,便见沈苏姀目光深幽的看着他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谢无咎眉头一挑,“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定定看着谢无咎良久,再开口之时面上却是带着淡薄笑意,她语气轻缓道,“此番回去浮屠之后你便离开吧,离开浮屠。”
谢无咎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摇摇头,“你不愿说,我亦不愿逼你,无论你抱得什么心思留在浮屠,看在你为我挡剑的份上我放你走,不过我想哪怕你离开浮屠有朝一日我们还是能得见,隐藏再深的机谋只要有目的便终究会暴露,我等着那一日。”
谢无咎被沈苏姀忽如其来的深沉弄得怔愣了住,“我……我没有目的。”
沈苏姀笑笑,闭上眼睛养神再不语。
这幅模样便是心意已决再无商量的余地了,谢无咎呆呆看了沈苏姀一瞬,忽的一笑,“你这会子是不满意我说大秦气数将尽呢,好好好,我不烦你,等回了浮屠我才不走!”
谢无咎自顾自说着,沈苏姀仍然不为所动。
谢无咎面色微暗,委屈的叹道,“世间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吗?”
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叫人难辨真假,沈苏姀巍然不动,谢无咎见状只要苦笑一下转身下了马车骑马去了,马车之内沈苏姀闭眸小憩,整一日都不曾出来。
沈苏姀打定主意连夜赶路,因此天黑之时并未找地方落脚,西楚多丘陵,官道修的也十分的平整宽阔,可到了晚上路上还是少见行人的,因白日沈苏姀的话谢无咎整个人被打蔫了似得垂头丧气,没了他“嘻嘻哈哈”这一行人显得格外沉闷。
从兆城过来便是鲤城,从鲤城过来便又是忻城,沈苏姀一行过忻城不入,直接途径忻城以东的赤峰丘往粟城去,却说赤峰丘这处山林葱茏清溪飞瀑,野花齐放原野如碧,若是白日里必定是一处赏景佳处,可到了晚上却是林影重重显得有些吓人,沈苏姀起初并未注意外头的动静,可走了不到半刻钟她忽的觉出不妥来——这山林,太安静了!
意念刚出沈苏姀便欲叫停马车,可话还未出口,山林之间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簌簌声,树影亦是无风自摇,沈苏姀的眉头一皱,浓重的肃杀之气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马车外头已经响起了马儿受惊的嘶鸣声,容飒大手一挥,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忽有马蹄声从山林之中驰出,沈苏姀的手刚落在长生剑上便听外头一道略显猥琐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我家主上有请,还请秦王妃随在下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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