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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何统领说他带来了一件东西一定要交给您!”

容冽低低的话语落定,嬴纵的双眸便眯了起来,何冲这个时候应当在君临城,却为何出现在此处?嬴纵离开那堪舆图走至主位,撩袍落座之后便道,“请进来——”

容冽点头应是,转身出门而去!

大帐角落里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昏暗,嬴纵刀削斧刻的俊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出表情,他眉头微皱,墨蓝的眼底满是深邃,高挺的身子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之中,整个人显得泰然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冷肃,天寰宫被嬴策控制,昭武帝被嬴策挟持,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昭武帝心腹的何冲会带什么东西来给他呢?

忠亲王身在君临,似已无争位之心,放眼整个大秦,能力挽狂澜的不过他一人而已,这个时候来找他,是要他进还是要他退呢?

事关皇脉真假,事关大秦帝位,若是旁人必定是来求救求援的,可对于昭武帝,嬴纵心中竟然不能肯定他的想法,那人是他的父亲,可他们之间没有父子情分,十多年的利用和漠视,到如今,终于能让他局外人一般的观他生死。

嬴纵一手支肘落在椅臂之上,仿佛在沉思,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出片刻,大帐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容冽对容飒低低说了两句什么,随即便听容冽在外道,“主子。”

嬴纵微微扬首,“进!”

帐帘掀开又落下,容冽打头,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何冲身着夜行衣,身手依旧矫健,只是那张威严的面容之上满满都是疲累,足见是一路急行而来!

容冽入帐便站在了一旁,何冲大踏步的走到嬴纵主位之下站定,而后便恭敬的跪倒在地,“末将……拜见秦王!”

嬴纵并未立刻开口让他起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肩头背着的包袱之上,大眼一扫,这才语声淡淡的开了口,“何统领这个时候不当出现在本王营中!”

何冲乃是禁卫军统领,实际上更是历代效忠于大秦帝王的天策府中人,这一点所有知情者心照不宣,寻常时候何冲看起来只是天寰宫的守卫,可但凡到了是从紧急之时何冲都是昭武帝的第一心腹,嬴策已将部分禁卫军策反,昭武帝更不值得嬴纵信任,自然而然的,何冲在嬴纵的眼中自然也只是那个在君临帝宫的禁卫军统领而已。

听到嬴纵淡淡的话何冲眉头一皱仍是恭敬道,“王爷,末将此番乃是奉了皇上之令来为您送一样东西,此事事关重大,请王爷召来天狼军诸将一同见证。”

嬴纵便蹙了眉,一边站着的容冽也有些色变,到底是要送什么东西还要召来天狼军的各位将军?正疑惑着,嬴纵已抬手一挥,“去请诸位将军过来!”

容冽微愕,但还是极快的应声出了大帐!

嬴纵又看了一眼何冲,“何统领请起。”

何冲这才站起身来,嬴纵淡淡眯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何冲看不清他的表情,思忖一瞬还是道,“王爷,皇上在天寰宫等您。”

嬴纵闻言不动声色,何冲想了想又道,“煜王控制了宫禁,皇上病危。”

嬴纵这才看向何冲,语声淡淡,“你说的这些,本王已经知道。”

何冲眼底闪过几分愕然,似乎有些不解嬴纵既然知道昭武帝的处境却为何能这般淡然似得,待对上嬴纵的眸子,却又被那深沉的眸色一震,何冲唇角几动,到底是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将头一垂,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朱瑞等人来的很快,在帐外禀了一声,嬴纵刚说了个“进”字他便大踏步的走入了大帐之中,“王爷可是有战策要商议?老朱我……”

豪爽的话语一断,朱瑞看着站在帐中的有几分面熟的人愣了神,不只是他,所有跟在他身后进的门来的人都有些意外,容冽只说来中军大帐,却没说来这里做什么,诸人都以为是来商量战事的,可既然是商量战事,怎会有这么个陌生人在此?!

“这位是君临禁卫军何冲何统领!”

在场之人认识何冲的只是少数,可“禁卫军”三字大家却是明白的,禁卫军乃是皇家御林军,乃是皇上的近卫,且这位居然还是禁卫军的统领,有这样的身份,足见其人的到来代表着皇上,这么一想,大家的面色都有几分肃然起来。

主位之上,嬴纵转头看向何冲,“人都到了,何统领可明言了。”

何冲点点头,这才将肩头的包袱取下,转头对着朱瑞等人道,“诸位将军,在下此番乃是奉了皇令而来,有一样东西要交给秦王,请诸位将军一起来做个见证!”

此话一落,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何冲手中的包袱上!

何冲抬手将那包袱打开,只见那包袱之中竟然是个墨色的玉盒和一只黑色的卷轴,旁人看到这两样东西还没什么反应,可是嬴纵看到的时候凤眸已是微狭!色变只是一刹那,片刻之后他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眸子更为深邃了几分!

何冲并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只先将那墨盒取了出来,走至嬴纵身前,撩袍跪地之后方才将那盒子举在额前打了开,“大秦传国玉玺,今日奉与秦王——”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定,嬴纵尚未有什么变化,站在堂中的朱瑞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瞬,所有人都撩袍跪了下去,待跪倒在地,朱瑞等人眼底才生出了巨大的光芒!整个大秦都在传昭武帝对煜王的宠爱,可这个时候,昭武帝却让自己的心腹带着传国玉玺来找嬴纵,且还要将这玉玺交给嬴纵!这其中的意思岂不是说……

何冲高高举着玉玺墨盒,在那盒子里的乃是一块雕刻这蟠龙纹样的玉雕,此物便是代表着大秦帝王的玉玺,见玉玺如见皇帝,如今正是两军交锋的时候,可昭武帝却将玉玺给了他,昭武帝站在哪一边,似乎不言而喻了。

这代表着帝王之位的偌大尊荣就放在嬴纵眼前,可嬴纵却迟迟不曾接下。

嬴纵墨蓝的眸落在那玉玺之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屋子里所有部下的激动和兴奋,他此番回来君来乃是为了那至尊之位的,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期望这份尊荣早日属于他,可他今日当真看到了这玉玺,他心底竟然没有半分波澜。

他的父皇终于站在了他这边,这是他的父皇濒死之际送来给他的,多么叫人动容,神思几转,嬴纵想在脑海之中寻到些许的温馨之感来,可从眼前一直回想到当初还是七殿下的幼年,在他的记忆之中竟然丝毫找不出半点和昭武帝有关的和乐画面,嬴纵在心底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终是抬手将那墨盒接过,沉甸甸的玉玺之上,似承担着大秦百年哀荣。

“末将恭喜王爷!”

“属下恭喜王爷!”

刚接过墨盒,朱瑞等人已经等不住的出声恭贺,嬴纵面上并无半点喜色,可他素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朱瑞等人也不觉得不妥,只自顾自的高兴了起来!

见嬴纵接了玉玺,何冲眼底稍稍一松,又转身将那墨色的卷轴拿了过来,再次高举于顶,口中语声肃穆的道,“王爷,此乃为王爷正名,助王爷讨伐煜王之圣旨!”

凤眸半眯,嬴纵将装着玉玺的墨盒往旁边一放,将那墨色卷轴接了过来,将那卷轴的盖子拿开,当即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明黄卷轴的圣旨来,徐徐展开,不过一眼嬴纵眼底已闪出两分微光,他将那圣旨合上,看着何冲道,“东西已看过,何统领一路辛苦先下去歇着,待歇好了好早日回去君临,君临诸般变故还需何统领回去照看一二。”

何冲闻言却微微皱眉,道,“王爷,皇上的意思是,让末将留在王爷身边!”

分明是只认皇帝的第一亲卫,眼下昭武帝却要他留在嬴纵的身边……只一瞬间,朱瑞等人面上的亮色更甚,朱瑞更是忍不住道,“皇上总算英明了一回……”

帐中皆是自己人,何冲听着这话眉头微蹙并未言语。

嬴纵眯了眯眸子,对于这一份情并不十分动容,只淡声道,“即便留下,何统领也该歇着,容冽,你带何统领下去歇一歇。”

容冽闻言立刻起身,侧身一请,“何统领,请吧!”

何冲对着嬴纵恭敬的一拱手,而后便跟在了容冽的身后,待何冲一走,整个大帐的气氛立刻浓烈许多,朱瑞跪地兴奋的看着嬴纵,再看看那墨盒,忽的弯身朝嬴纵拜了三拜,而后语声激昂的道,“王爷,有玉玺在手,您已是天下之主!”

见朱瑞如此,后面诸将都这般磕了头,嬴纵转眼,眸色淡淡撩过那煜煜生辉的玉玺和圣旨,忽的冷眸吩咐道,“将这圣旨送去冀州,再印成檄文发送各处州郡。”

连朱瑞都还沉浸在这获得玉玺的巨大兴奋之中,嬴纵却是没事人一般的最先想到了战事,朱瑞等人见状立刻肃了眸色领命,嬴纵沉思一瞬,再度道,“在此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出发冀州,叫探子注意黔城的动静。”

朱瑞应了一声“是”,嬴纵便挥了挥手,“都退下吧,明日商议战事!”

虽然嬴纵并未表现出任何异色,可朱瑞等人还是忍不住的满脸笑意,闻言起身退了出去!

朱瑞一走,容飒又进了大帐,适才他一直守在外面,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不比朱瑞等随将,这么多年跟在嬴纵身边,他自当知道嬴纵和昭武帝的父子关系,因此得了这玉玺,他心底虽有些开心,更多的却是复杂难言。

入帐一看,果然,他家主子面上可不见半点欢喜的模样。

容飒站在帐门边上看着坐在主位的嬴纵,角落里的宫灯愈发幽暗了,将嬴纵的整个身子都笼罩了住,那生人勿近的气势不知怎地消失殆尽,直叫容飒莫名有些心疼,他想上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不由想,若是王妃在这就好了……

帝宫的御书房之中,卫城正面色煞白的站在御案之前,在御案之后,嬴策眸色阴沉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再看一个叛徒似得,只叫他下意识的想要转身夺门而出!

“这是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一张檄文似得东西被扔在了卫城的脚边,卫城皱了皱眉,低将那东西捡了起来,刚看了一眼已面色大变,“这……”

嬴策冷笑一声,“你不是说宫禁严明谁也逃不出去吗?何冲呢?这东西怎么会被送出去?眼下外头的人都知道了本王才是那个大逆不道之人,卫城!本王信你是对是错?”

卫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明鉴,何统领乃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整个宫禁的防卫如何,属下便是能防住其他人却也防不住他啊!”

嬴策意味不明的笑笑,“这么说来,你当初说你能胜任禁卫军统领一职是在骗本王了?”

卫城唇角微抿,不敢再多言!

嬴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而后便看向了窗外,窗外此刻正是一片艳阳天,鸟鸣啾啾,繁花似锦,好一派灿烂的春光盛景,他定了定神,这才道,“你若是不想辜负本王的信任,那本王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卫城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嬴策。

嬴策定了定神,道,“宁天流不见了人,可他的骁骑营还在,本王命你领着你的一万禁军和骁骑营随本王出征,你可愿意?”

卫城愕然,“出征?”

嬴策转过头来看着卫城,“忠勇军已至黔城,黔城四通八达,乃是君临的最佳屏障,与其让秦王来君临,还不如至黔城决一死战。”

卫城额上开始溢出冷汗来,嬴策一双眸子毒蛇一般的盯着他,忽的笑一下,“怕了?”

卫城摇摇头,“属下不敢!”

嬴策点点头,“很好,你下去准备吧,秦王马上就到冀州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卫城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这才起身行礼走了出去。

见卫城离开,嬴策面上阴鸷的笑意褪去,继而浮上表面的竟然是一股子茫然无措,敞亮的御书房内一片明亮,窗外更是一派春光,可在他眼里却是明光不明繁花无色,正一片静默之间,外头忽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人愤怒的声音响起,似乎和守在外头的人争执了起来,嬴策眉头一挑,面上的茫然之色极快的消失,而后便换上一副沉静迫人的模样走了出去。

御书房的门刚被打开便看到外头不远处的嬴湛正在和几个侍卫争辩着什么,他说的脸色已涨红,可那几个侍卫却都还是铁着脸不让路,嬴策眯了眯眸子,朝嬴湛走了过去!

嬴湛着一身蓝色的锦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飞扬之时,见几个小侍卫也赶拦着他就差挥拳头打人了,正万分气恼之时,却见嬴策走了出来,嬴湛眸色一怒,瞪着嬴策便道,“八哥,你为何不让我见父皇!你把父皇怎么了!”

少年满是怒气,那面上眼底都是真切的担心,一身锦袍天家贵胄,再加上这份年少轻狂的真性情,竟然让嬴策恍惚之间想到了前事,他挥手叫几个侍卫退开,而后便走到了嬴湛眼前去,他比嬴湛高了半个头,便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当真很担心父皇?”

嬴湛俊逸的面上生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怒气,似乎嬴策问的这问题十分不人道,“八哥,那是我们的父皇,是我们的父亲,从前所有的兄弟当中父皇最为宠爱你,到了如今,你为了那皇位掌控着整个宫闱还不算,竟然还要害死父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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