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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灾加剧
顾川平日里不苟言笑时居多,鲜少有这样明显动怒的时候,别说陶粟,就连顾阿妈和顾洋都很少见到。
顾阿妈闻言看了眼正爬起身的陶粟,张口将今天两人出门的事说出来。
听着母亲的解释,男人浑身止不住地散发出浓重戾气,高壮有力的身躯在窄矮的屋内更显得肃穆摄人。
而原本躺在地垫上休息的陶粟已经坐起,她红肿的半边脸微微胀起,与另一边白嫩圆润的脸肉形成鲜明对比。
说倒霉还是她倒霉,好好地走在路上也能遭遇意外。
不过陶粟虽然伤了脸,心情不大好,但并没有因此就记恨在别人身上。
甚至眼下看顾川神情不对劲,她生怕对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忙不迭拽住了他粗壮的手腕。
“没事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再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陶粟嗓音低软,为嘉娜说着话。
她生性温柔软善,好相处得很,连带对弄伤自己的事情都能抱有乐观开解的心态。
当下,陶粟握着顾川的腕边摇了又摇,姿态颇为温婉和缓。
在一旁燃烧着的鱼油火光照耀下,她澄澈见底的杏眸里清晰倒映出顾川的面容轮廓,好像只把他一个人装进了眼中。
顾川见状,心里本汹涌上涨的暴戾恶张忽地一滞,勉强按压了下去。
他松开拳头,将目光中的薄怒潜藏进眼底深处,反握住陶粟的手,双目心疼地在她胀肿的颊面来回端视。
“擦过药了吗?”顾川望向一旁被顾阿妈捧抱在手上开了盖子的药箱。
一旁的顾阿妈连忙接话道“没呢,我们也才刚回来……”
屋外天光还大亮着,几乎是顾阿妈与陶粟进屋没多久,顾川与顾洋就前后脚轮值回来了。
他们身上湿透,俨然一路淋着雨归来,类似的身影在外头还有许多,都是提早下工的海民。
顾阿妈一边将药箱递给顾川,一边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了?是雨下得太大了?”
“可不,风还大呢,咱们聚集地里那么多海排房根本拖不动!”顾洋试图插科打诨。
聚集地里围拥起来的屋舍参差不齐,许多廊排弯道七拐八扭,海风很难直直吹进,因此房圈内的人对大风的感官要比在房圈外迟钝许多。
“我去换件衣服。”顾川轻轻捏了捏陶粟肉嫩的小手。
他同弟弟去屋角换了身干衣服,又仔仔细细洗了手,放才过来给她涂药。
眼下屋里近乎凝固的气氛一松,满屋子都是顾洋抱怨不满的话语声。
今日轮值的人下工早,全因东北风向的海风吹势猛烈,又夹杂着间歇式的大雨,严重阻挠了联排房圈向东海岸行进的速度。
轮工的海民再多,也抵不过空旷海面上巨大风力的影响,大家力气费掉不少,可房圈并没有前行多远,甚至只能维持不被飘走,实在不太划算。
见背风越来越大,极大程度上影响了海民们拖带房圈赶路的步调,北部聚集地上层索性决定临时就地下沉固定重锚,暂时停驻在这片海蛞蝓遍布的海区,等待明日风停后再离开。
陶粟一边听着顾洋的话,一边主动偏着脸让顾川上药。
男人干燥温厚的指尖布着粗糙的薄茧,即使动作轻柔,但圈揉在脸上也有细微的摩搓感,这对于痛痒难耐又不敢抓挠的陶粟来说,实在是舒爽极了。
她凑得太近,顾川生怕会不小心大力弄破指下细腻撑鼓的皮肉患处,不免收力躲了又躲。
陶粟试图蹭痒没蹭成功,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上均匀涂抹的膏体晶莹清亮,衬得她娇花一样清美。
顾川所用的药膏是新开的,正是聚集地里分给他和顾洋中的一份,而另外两盒包装不同,显然来自嘉娜的赔偿。
嘉娜模样明艳,性子被宠得相当骄纵,当然也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故意甩海蛞蝓,只推说是不小心。
然而明眼人都有眼睛,在场的男人们都看清楚是她平白动的手。
此事涉及到无辜遭难的陶粟,这下嘉娜就算作为聚集地内备受欢迎的年轻单身女性,也不免招惹到众怒。
新世界年轻康泰的育龄女性本就稀少宝贵,漂亮夺目的更是廖若星辰,陶粟自己还没有说什么,男人们先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嘉娜被好一阵批驳异评,最后一盒膏药不算,整整赔了两盒才算了事。
顾川看也不看那些,将药箱关上,将开动的新药留在手边,方便时时给陶粟上药。
他虽然暂时被她安抚下来,但眸中的晦暗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被掩进了更深处。
陶粟胆子小,他不想吓到她。
下着雨的天光暗得快,气温也降得厉害,顾家的榻床板被顾家阿妈催促着提前从小租屋内取出,在屋里搭建起来。
平平无奇的几根粗木棍架与几大块竹排片,很快组成了一张低低的床架子,再铺上地垫被褥,非常像榻榻米的样子。
顾川与顾洋弄好床被,趁着还没天黑,又去将屋外的海蛞蝓尽数清理。
陶粟没什么事需要干,她坏了小半边的脸,最要紧的就是休息养伤。
顾川不让她起身,顾阿妈也特意在给她熬香浓的甜糖米粥,因此她只用好好地躺在软和的气垫睡袋里闭目养神,顺便搭空间里的另两顶帐篷。
上了药膏的脸依旧在痒,陶粟勉强搭起了帐篷的一角,就忍不住转移出注意力,想伸手去挠一挠。
她抬手的动作跃跃欲试,被刚清除软虫洗完手回来的顾川看在眼里,他连忙走近制止。
“别动。”顾川虚扶着陶粟的颈颌,仔细查看依旧湿红的伤处,“很痒吗?”
海蛞蝓毒性不大,顾家兄弟俩脚上被爬过的地方在上了药膏后已然好多了,不像陶粟细皮嫩肉,只沾了一点却伤势骇人。
“好痒的……”陶粟诚实地点点头。
她一双湿意濛濛的圆眼浅藏希切地看向顾川,浓密似黑鲽羽翼的长睫忽闪,念极他驳糙的手指在脸上抚过的感觉。
顾川果然如陶粟希望的那样,蹲在气垫与榻床相连的另一边,再次帮她细密地上了药。
他常年劳作捕捞的大手骨节突大,指腹与掌心不仅仅是肌肤糙劣蜜黑,更布满了许多细琐的疤口划痕。
显而易见,这是一双并不好看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此刻摸在了北部聚集地里最美嫩的少女脸上。
顾川低垂着眼眸,修长的食指指节在陶粟侧脸红肿处轻缓打圈涂抹,随着她的心意一圈又一圈,久久不曾停歇。
陶粟舒服得眯起了眼,浑身简直所有毛孔都舒展开来,恨不得能蹭着他的手睡觉。
临近冬季昼短夜长,下雨天更是黑得早,海民们的作息习惯跟随天色。
顾家自然也一样,吃过晚食后,再没有其他的事,三人便准备躺下歇息,至于陶粟早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顾阿妈煮粥时难得放了不少糖,吃起来甜津津的,非常合陶粟的口味,她就着黄鱼罐头吃了一大碗,软白的肚皮都鼓起来。
陶粟今天没有午睡,因此吃饱了就想睡觉,并且很快睡着过去。
顾川不放心,生怕她晚上觉得痒,会无意识去挠脸,因此便低声同已经躺好的顾阿妈商量着想换位置。
这个要求再小不过,顾家阿妈一口应下,搡了把最中间的顾洋,将他推到外侧去,自己再挪到小儿子常睡的地方,如此给顾川腾出了一个空位。
顾川在气垫旁的榻床边和衣躺下,陶粟就睡在边上下首,他侧过身子,很容易就看见了少女熟睡的脸。
陶粟睡得人事不知,一点也不知道有人在她身旁看护,为她涂药抑痒,防她蹭脸抓挠。
半夜的时候,陶粟左脸伤处痒得厉害,短暂醒来一会,将手伸出睡袋想挠一挠颊面。
一夜未睡的顾川眼疾手快,将手掌盖在了她的脸上。
陶粟摸到了他的手背,一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将醒未醒摸索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底下皮肤的触感不对。
她睡意惺忪地微微睁开眼,眸里像是蒙了层薄雾,瞧什么也瞧不清,无神的目光四下游移,好半天才落到面前顾川的脸上。
榻床的高度同防潮气垫差不多高,两人面对面躺着,互相之间离得很近,就好像躺在同一张床上似的。
陶粟酣睡初醒,模样颇为呆钝娇憨,嫣红的唇瓣轻启,吐露出来的气息撩人不自知。
顾川不错眼地看着她,捂住她脸的手后移半寸,变成捧着她的面颊,只留下大拇指在其颊上红肿处轻缓摸揉。
陶粟舒坦了,乖乖地侧躺着,任由对方摸脸。
她耳后脖颈处的肌肤细腻柔滑,顾川只感觉自己的手指和掌心陷进了一片丰盈茂盛的海底绵草中,滑不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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