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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城一案在那日与章铭谈话中结束了。

整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闹剧,尽管说是暂时定论为了闹剧,但没人想去深究。因了整件事是——人人有份。

如今想来,便是佛家说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章铭最开始使计将自己“杀”了。毕竟把脸面毁了,又是这般残忍的手段,料谁也想不到这人还活着。

他来沧陵县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那位正在做驸马爷老庄子官家的曾任霁王谋士的“老实人”与他算是可共饮三两杯的点头之交。在某次回山南时同他喝了几杯酒便醉了,一边嚷嚷着山南这里属贫瘠之地,一边给他递了个点子,大抵上便是说沧陵县有宝贝,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而这位谋士偏巧就知道了。

然而在那位谋士醒了酒,立马翻脸——“你一定是听错了。”

按理说,章铭这种官场老油子是不会相信那些喝过酒天南地北胡吹的人,但章铭看着他那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模样,又不肯不相信这事是他听岔了的结果。

章铭原本在山南一贫穷之地待得浑身不舒服,闲来无事又迷上了那赌桌三两事,欠了一身外债后,就差把娘子和姑娘都给卖了抵债。

因故,他还是愿意赌上一赌,另外那位谋士还说若是真有那劳什子宝贝,你不如就去做那沧陵县的县令,三年任期满后,哪怕没有宝贝,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章铭想了许多办法让本该去到沧陵县的人发了一场天花,可惜吏部尚书觉着那破地方平日里就没个什么要紧事,缓个两月再去也无妨,便耐住性子等那人。章铭这人虽不至于小心眼,但架不住他心思多。一想到吏部还不肯换人去,那就坐实了沧陵县有宝贝的传言了。

那时候的他,心急如焚,却还没有过杀一人成全自己的邪恶想法。

有时候生活就是一场戏,待到章铭心灰意冷之时,又收了吏部的文书,他心急火燎地赶去沧陵县。

这就好比瞌睡来了有人递上了软枕头还送上了热炕头,美得他飘飘然。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到“我”。这个“我”,是薛漓沨。

在章铭以一腔热血洒向沧陵县这片土地时,他也顺带挖了挖那些宝贝,可惜……没有。

他隐隐察觉到沙城百姓的团结,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为了他的锦绣前程,他先是对异族人与原住民进行了各类宣讲,另从生活琐事上实现大统一,后是宣扬外城人之恶,给之后所有人埋下了祸端。

他在发现虞青莞之后,造了许多关于薛漓沨的话本子,为自己之后的计划做了充足的准备。

长时间与这里的人同吃同住,他得了一个消息,关于随缘赌坊的位置的传言,但传言终归是传言,他无法求证。

时间很是紧迫,家中老小快要被山南的地头蛇给一刀解决了,幸亏他沉得住气,仍是按捺住性子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这人什么都不好,就运气特别好。

城主要造酒坊,掘了第一铲子土,他知道,最佳时机来了。

如何把薛漓沨引入彀中?

那利用虞青莞便好。

对外散播出消息——当年虞青莞父亲之死与章铭有关系。

虞青莞来找他求证时,他在房内点了一盏灯,窗棂上的剪影晃动,他模棱两可地说了许多,虞青莞泣不成声。

哪怕这些事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被他那么一说,再无关紧要的事儿也有所谓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还给罗小七吹了吹耳边风。小老实罗小七一心为主,瞧见主子的心头肉被章铭这些话刺激到不行,暴脾气的他冲进房内,可惜有一人代他先行下了手,那人便是——侯宝儿。

假扮为侯宝儿的章铭拎着金瓜锤,借酒行凶。为的是章铭因一件小事罚他俸禄。

迷迷糊糊之间那金瓜锤“哐当”砸中了假章铭的脑袋。

罗小七说好听些叫忠厚,说难听些即是蠢到无救。他这脾气一上了头,侯宝儿半推半就中,他夺了金瓜锤狠狠地将假章铭给砸死了。

当然,说不准那人早就死了。

章铭曾得罪了许多人,这种得罪说大也不大,说小呢也不算小。

而碰巧的是那些人今夜全到了。

诸如被章铭勒令过尽快关门大吉的赛沧陵,父亲被革职导致至死没能相认的玉淑,因一件小事被章铭从摘果儿这类轻松活儿中除名的枕玉母亲,沧陵县衙一众早就不服“外城人”管束的衙役,和不信鬼神还骗了他一口梨花木棺材的章铭结下怨的曾停,甚至常来县衙中逛荡被章铭一口咬定偷窃的小枕玉……

侯宝儿心思缜密,罗小七一时之间也不知这是个披了壳子的人,毕竟不常接触,觉着他自己领了个名儿就是这人了。

而后侯宝儿和罗小七做了一个小局——将每个人都引进来。

侯宝儿躲着模仿章铭说话的声调、语气,激怒了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按照他设想的那般抄起显眼的地方摆着的一把刀,捅了尸体。

于是……

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了。

侯宝儿做了牵头人,为了把刀口遮掩,选择将尸体开膛破肚。

割脑袋这事是罗小七做的。

他被侯宝儿唆使的这群人烦的不行,为表不会泄密,他亲自操刀。

虞青莞在众人的逼迫下,闭着眼给了一刀,众人欢呼。

有些坏事,一个人做了,其他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便会强烈谴责这人,可是当每个人都犯下了同一个罪行,那么只能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相视一笑,守口如瓶,为这个共同的秘密谴责道德。

“那么,暮涯来沙城是偶然?”云岫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瞎姑娘,温柔地热爱生活的姑娘。

叶惊阑用调羹在汤药中搅搅,取一勺,放在嘴边吹凉,递送到云岫嘴边。

“张口,喝了便告诉你。”

云岫往后面一靠,仰天长叹,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她没想到能这么苦。

“啊——”任由他喂进了嘴里。

可是她等到了一句让她想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捅叶惊阑一刀的话“我也不知道。”

又将话题转到了章铭这里。

章铭以假死脱身后,他在赛沧陵脚下踩着的沧陵县正中处没有找寻到他要的“宝物”。

叶惊阑推测,这是那位谋士找的由头,让章铭来沧陵县将这里折腾一番的由头。目的为何,暂时不明了。

第二个案子——余央之死,其实并不难解了。

导火索是余央喜欢孩童,近乎疯狂的迷恋,枕玉的母亲发现不对时,又酿出了另一个祸事。他的未婚妻也发现了这事儿,要与他解除婚约,余央失手杀了觅锦,此事天知地知余央知,因此在暮涯冒充觅锦时,曾停借由她的生辰八字与她报的假名推算时会那般吃惊。

直接诱因是章铭没能拿到抚恤金,女帝将这事抛在脑后了,吏部也派遣了另一人到任。

间接诱因是余央疑似发现了沧陵县的宝贝。

那么,要是以同样残忍的手法作案……

经过章铭设计一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懒散的外城人做了一县之主,被“热心”的沙城人送上了西天。

可怜的余央就这么丢了命。而沙城人觉着自己做了大好事。

就连从余央那里拿走的金子都被顺手打发给了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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