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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日安点点头“既如此,那余宛若一案暂时封存,待裕王回朝,再行追责,倒也不会过追责期限。”
“那是,追责期限有二十年呢,西北的事儿最多三年,或许一年半就回来了也说不准。”李君华道。
“那下官告退了。”苏日安起身说道。
李君华却是点了点桌上一卷卷宗说道“别慌着走,你刚才说起追责期限的事,这里有一件陈年旧案,嗯,也就十年左右,也是涉及权贵子弟的,在你督察办的职责范围内,你给断一断。”
苏日安略作犹豫,虽然知道这是皇帝在给自己出难题,还是拿起了卷宗,单是看卷宗袋子就发现这是安全局封起的卷子,一般都是涉及国家安全和军事情报的,苏日安不解怎么和自己的督察办扯上关系,但展开细细一读又是发现猫腻,因为涉案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被涂黑。
案情并不严重,还是迁都之前的事,一个少年人为了被欺负的兄弟出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拔枪威胁一个异国人士,若非另一人出手挑了手枪,那一枪就会打碎外国人的脑袋,但也因为这件事,那个外国人自断一只手算是赔罪。
“市井开枪是一罪,暴力威胁他人安全是二罪,迫人断手是三罪,考虑到嫌疑之人并未主动提出让其断手,或可减轻处罚,但三罪并罚,却也该处于三到六个月的拘押或劳动改造。”苏日安最后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量刑也算公允,可是有一样,嫌疑人你未必敢抓。”
“是谁?”
“是朕,开枪的人是朕,出手制止当街杀人的是诚王,那个被欺负的倒霉蛋是裕王,而那个断手的男人此刻正待在国宾馆,是大王爷派驻申京的使者阿古。这个案子交给你了,你准备怎么处罚朕呢,拘押还是劳改?”李君华问。
“真是皇上?”苏日安不敢相信。
李君华笑了“百姓以圣人天子称呼于我,难道苏大人就真的以为我是圣人了么,我也年轻冲动过,也糊涂胡为过,可是那又如何呢,我甚至不能保证给我第二次机会,我能控制住自己,毕竟被欺负的人是我亲弟弟呀。
我寻常百姓家兄弟间感情怎么样,但我对老三总是偏爱一些,我少年时代,母后管的很严格,一言一行都有规矩,长兄视我为威胁,姐妹不敢亲近我,唯有老三,那个在世人眼里不学无术家伙,总是愿意帮我,往我口袋里塞各种零食,捉弄打我手心板的老师,可笑的是,身为兄长,我很少能帮的到他什么,是他一直在帮我保护我。
更不要说这皇位了,老三很聪明,如果他愿意竞争的话,会是比大王爷更棘手的对手,你要知道,太上皇龙体康健,完全可以到老三完全成年的时候再做出选择,可他没有。父皇给了我证明比大王爷更优秀更合适的机会,而老三却拒绝了这个机会。
法纪朝纲与我亲近之人相比,孰轻孰重,当然是前者重要,但如果对比的人具体到老三身上,我无法说服我秉公执法,所以我给了老三一个外出公干的机会,暂时躲开你的追缉,然后把我自己的丑事放在你面前,你想正纲纪,可以拿我开刀嘛,不要为难老三了,可以吧?
另外,算是朕这个皇帝求求你,放过老三吧,他确实做错了事,犯了法,但未必一定要你法办,这一次我派遣他去西北,一去数载,那是极边蛮荒之地,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地方,也算是半流放了,受的罪吃的苦也抵的了他犯的那些罪过,怎么样?”
苏日安直接选择跪在地上,许久许久之后,说道“皇上,您真是给下官出了难题呀。”
李君华不在乎的摆摆手“不能算难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完全可以照章办事。”
“可皇上是好皇上,是仁君明主,下官如何。”苏日安咬着牙,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其实是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做事一直秉承法治,也只不讲情,但为皇帝开脱的理由也只是讲情罢了。
李君华摇摇头“不必再说了,我的事儿和老三的事一并交给你,追究不追究都在你,现在说说你的事。”
“下官什么事?”
“你常以包拯海瑞自比,论清廉自守,论执法严明,你丝毫不逊色于这二人,可是你发现没有,似你这种正直耿介之士,也是被人所利用的,譬如,你从内阁秘书监负责起草法律条款的部门,调往元老院负责审议条款的法务办公室,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反对,特别是议员们有多少人反对?最终是朕亲自下令调你去的!
你在法务办公室工作两年半,让议员们吃尽了苦头,最终他们想到的办法是把你调往现在的督察办,不是拉拢你,而只是给你换一换目标,你还是你,那个正直的你,但你的目标从通过立法限制所有的权贵阶层,到使用督察办监督天下的职责对付议员们不喜欢的勋贵阶层。”李君华淡淡说道。
苏日安瞪大眼睛,不明白其中关窍,李君华说道“自你执掌督查办有三年四个月了,共办理了一百四十二件案子,我想你自己忙的都忘记了回头看一看,你的前三十起案件里,勋贵背景有十六件,前六十件,勋贵背景的达到了三十七,前一百件,勋贵背景的是七十一,而所有案件里,勋贵背景的达到了一百一十七,而且有关勋贵的越来越多,案子越来越大,但和议员背景的案子越来越少,刑罚越来越轻,这是为什么?
是你不正直了吗,是你沦为了议员们豢养来咬勋贵的走狗了吗,都不是,因为你只是一个人,所有人都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你的手下和同事在影响你,他们可以相当程度上决定你主抓什么样的案件,而你却没有发现,依旧执拗的以为,你只是纯粹的维护法治维护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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