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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
一路前往哈密,路上以荒凉为主,到了晚上又到了一处可以歇息的村落,李永忠给李昭誉送来一盏更明亮的灯,见他认真看着书,低声问道“大公子,那个谌乾生,要不要干掉。这里都是荒漠,随便拉到一个地方杀了,往沙地里一埋,几十年不会有人发现。”
“为什么要干掉他?”李昭誉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问。
李永忠说“徐大川说的没有错,他就是想造反,这是大逆之罪。”
“我倒是忘了问了,自太上皇建国以来,帝国境内是否发生过造反的事,又都是如何处置的呢?”李昭誉问道。
李永忠对此知道一些,简单进行了解释。在理藩院辖制的边疆区,没少发生过外藩贵族造反的事,但规模不大,往往边疆区都不知道,绥靖将军就处置了,原因也很复杂,一般都是因为利益受损,比如继承制度、划分牧区等等,这些所谓的造反,也仅仅是起兵,然后找地方当马贼,没有建立独立政权的。
唯一比较有影响的就是当年外藩改制后不久,土尔扈特部有一部分造反,逃亡俄国,投奔俄国境内的亲戚。最后双方交涉之后,归还了马匹、人口,领头的那个被俄国方面宣布病死,最后不了了之。
而海内外诸行省,造反的事也不少,甚至还有建国的,但都是一些偏僻地方的愚民愚妇的行径,亦或者邪教行为。自朱明复国主义组织分崩离析之后,类似具有影响力的事件几乎不存在了。
海内行省于此有关的新闻一般会被划归为搞笑的那一类,而不是政治一类,比如有些邪教头目纠集几十个村民攻占地方的医院,把所有女护士封成贵妃,建国的事,倒是不少见,别说军队,往往是当地的治安所带几条枪就能搞定。
而在海外行省倒是出现过有影响力的,比如婆罗洲和九龙两个行省,在开发公司改行省期间,当地聚集的那些前朝移民不能接受废奴、选举等政治举措,曾经进行过抗争,但距离有组织有规模的造反却差了很多。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人,帝国从来就没有以叛逆之罪处罚过,往往抓起来都以刑事案件审判,有意的削弱其政治意味。
“你自己也说了,有组织成规模的尚且都不以大逆之罪论处,就这位谌乾生,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就上纲上线,实在是没有必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就是那个匹夫罢了。”李昭誉微微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李永忠说“可是这个人的言论非常有蛊惑性,我认为他非常的危险。”
“蛊惑性?有什么蛊惑性,作为一个人,宣传人人平等,人不该受其他人的压迫剥削就是有蛊惑性吗?我觉得他说的话,就和医生告诫病人要吃药,要吃饭是一样的啊。
人就应该有追求平等的自由啊,我和他的理念其实只有简单的分歧,他追求的是绝对的平等,而我只是希望更加平等,他想要做盘古,一斧开天辟地,快刀斩乱麻,而我觉得应该夸父逐日,坚持而渐进。但我们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永忠,我看过你写的书,你不是也很反对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吗?”李昭誉问,正是因为认可李永忠的卓越见识,他才请求父亲,把这个年轻人带在身边。
李永忠说“可是我不认为需要造反。”
李昭誉笑了,指着窗外天山的山影,说道“你看那座山了吗?古人说,看山跑死马,我们和谌乾生都想登上那座山,只不过你我认为,需要很久才能登山,而他认为,短期内就可以登顶。但究竟需要多久,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
但是,我们都在前进,走着走着,就知道是谁错了,走着走着,也就知道前路艰难,不可一蹴而就。
其实今天徐大川说的才是真理,大家都想更平等更富裕,但大家都不想拼命。只要帝国的统治没有到老百姓想要拼命的地步,谌乾生的理论无论多么有蛊惑性,都没有操作的空间。如果杀了他,反倒是显的我们心虚了。”
“今天的事,我需要上报裕王殿下。”李永忠说道。
“当然,永忠,这是你的职责。但是别用电报,用写信的方式,到时候,别忘了把我这封信捎上。”李昭誉从书桌上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件,递给了李永忠,今天发生的事,他都写在了里面,而且信封并未漆封,而是打开的,显然李昭誉愿意让李永忠看一看。
李永忠收起信来,说道“我很难理解,大公子,即便您欣赏他,即便您认为他的理论在帝国暂时没有可行性,但我认为您都不应该对他这么友好,您是皇室子弟,而这个人最反对的就是贵族统治啊。”
李昭誉笑了“那是因为你还是不了解皇室,早些年你跟了荣王太久,以为他就是宗室之中的翘楚。论能力,荣王兄不用怀疑,但论这颗心,他与我们不同,这个我们,指的是太上皇、皇上、父亲、我,还有昭承,再加上将来成为太子的那一位。
我告诉你呀,如果今天我让你一刀把谌乾生杀了,被父亲知道了,我就会彻底失去继承皇位的权利。”
李永忠难以理解,难道维护皇家权益,维护帝国统治的人不能当皇帝吗?李永忠问“帝国的皇帝,不是应该看是否爱民如子,是否勤政。”
“永忠我问你,你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吗?比如佛陀、臻主、上帝什么之类的,你需要这样一个神明指引你吗。”李昭誉打断了他的话。
李永忠直接摇头“我不信,别看我是一个蒙古人,可我不信神佛,我更相信科学。至于指引,我不需要神灵的指引。我自己走自己的路,错了也无妨,那是自己的选择。”
“你不需要神明,那为什么帝国百姓需要一个父亲呢?爱民如子,凭什么皇帝能当天下人的父亲?再爱民如子的皇帝,也把自己置于父亲这一高人一等的位置啊,这本身就不合理。”李昭誉淡淡说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您竟然有这样的思想,皇室果然总是让人出乎预料。”李永忠感慨说道。
李昭誉笑了“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记者问农夫,假如你有一百万银元,你愿意捐给灾区吗,农夫说愿意。记者又问,假如你有两头牛,你愿意捐给灾区吗,农夫表示不愿意。”
“为什么,一百万都愿意,两头牛不愿意?”李永忠诧异。
“记者也是这么问的,农夫说,我真的有两头牛。”李昭誉回答,他继而说道“我为什么包容谌乾生,为什么接受父辈传递的思想,是因为我知道,现在和可见的将来,帝国还是需要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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