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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人间(32)
既然郝宁愿意跟着走,那剩下的时候,林雨桐也不愿意多言了。等郝宁上去收拾行李,图展堂低声交代了一遍郝宁的事:“她当年受过刺激,那时候她又在上学,我根本就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都是她妈妈去世时候的事了……”
林雨桐朝楼上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妻子的去世跟她有关?”
图展堂明显的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林雨桐会这么问,然后诧异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随即他明白了:“……是两人去世的时间紧挨着……又正好郝宁回家了对吧?”他也朝楼上看了一眼,确定郝宁在收拾东西,这才道:“不关她的事,事实上她一直在家陪着她妈……我在医院守着辛欣,她预产期提前了……那时候我们就在西泽,宁宁在北原,我不跟我父亲住的……”说着,又露出几分苦涩的笑,“辛欣……挺好的,就是身体不好……她癫痫,虽然不是原发性的,但其实不适合生孩子……我无所谓的,图家有后没后的我又不在意……因为这个,辛SHUJI才选中我的……可辛欣这人固执,非得生一个……”
可图展堂是有两个孩子的!
图展堂自己马上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只说郝宁的事:“我妻子是难产病逝的,跟其他人都不相干,要不然,辛家怎么肯罢休?我是说郝宁的病……郝宁妈妈的葬礼我不在,我在处理辛欣的身后事,等这边忙完了,我去京城跑项目,本想见见她的,可报社没见她人,找了她同事带路,才找到她住的地方,撬门进去才发现她不对劲……那时候我带她跑了很多医院看了很多医生,她的情况就是不能再受刺激……当年就埋下根了,她妈去世她又自责,觉得要是当年她妈喝了农药身体埋下祸根,不能这么早没了……其实这关宁宁什么事,谁能知道明儿会发生什么,要是知道我俩恋爱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谈什么恋爱啊?我这么说,是叫你知道病根子在哪,这事你最好跟郝SHENGZHANG说说,别刺激她,她在京里有固定的心理医生,是留洋回来的心理学博士……”说着,就翻开手机,“你把这个电话记下来,如果情况不好,打电话过去,叫医生过来一趟也行……”
事无巨细的交代一遍,然后就是沉默。
听到这里,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图展堂在郝宁眼里,只怕不光是恋人,他还是兄长,是父亲,是朋友,是亲人。
当然,他的话里有很多没解释清楚的事,但以他现在的身份,是当自己是郝安|邦的的亲信之人,所以才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要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轻易会向人说他的私生活吗?
比如,辛家是因为辛欣不适合生孩子而选了他。想起他的档案记载,那时候他刚毕业分配到西泽市下辖的成县进了县政府做办事员,而那个时候,辛SHUJI是县里的副书|记吧。其实那个时候郝安|邦也已经是县|长了。真要说巴结领导,为了提携的,图展堂只要坚持自己的爱情,跟郝宁结合,难道郝□□那样的人,真能因为图洪涛牵连到图展堂身上?未必!图展堂恨他的父亲甚至恨他身上图家的血脉比任何人都甚。那么,这里面又有什么事呢?
还有辛欣,明显不适合生孩子非生孩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可图展堂名下俩孩子,家里有一个照看孩子多年的保姆。
林雨桐没问,但想起那晚看到的少年还有少年嘴里的云妈妈,她估摸着,那才是亲生母子。因为辛欣不能生,所以抱养了亲戚家的孩子。随后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生一个亲生的,这才是后来的闺女辛念慈。不管那男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也当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家里的保姆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那这很多事情好像就更容易理解了。
她没再多问,再多问只怕图展堂也不会说了。
郝宁下来的时候图展堂把她的大衣拿起来给她递过去,又递围巾帽子口罩:“我明儿一早还有个会,就不送你了。跟林女士回去吧,最好是住在家里……”
“我知道。”郝宁说着,就看林雨桐:“那就走吧。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姜有为那边要是需要我去作证,我就去。”
图展堂拍了拍郝宁的肩膀,没说别的,拿了外套就往出走:“我送你们出去……”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林女士的车停在哪里?”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车停在小区外面……”
图展堂先是不解,然后皱眉问:“墙得两米五吧?”
迟早得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林雨桐当然不会叫人家觉得自己会飞檐走壁,她就笑:“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翻墙?”
哦!收买了门卫进来的。那看来所谓的保护隐私的地方其实一点也不安全,哪里有什么隐私,还不是谁想进就进,看来这地方是不能呆了。
出门上了车,直接就走。到了林雨桐停车的地方,图展堂帮着把郝宁的行李塞到后备箱,顺便记住了车牌号。
林雨桐知道,这是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见过自己,不放心把郝宁交给陌生人。
郝宁便道:“我给你电话,老规矩。”
林雨桐不知道老规矩是指什么,等到了路上了她才明白,每隔半个小时郝宁都给那边发个短信,也没什么内容,随手摁个数字或是符号,表示平安的意思吧。她坐在车里,跟陌生人呆在一起,好似有些紧张。
见她紧张局促,林雨桐就挑起话题,“送你去省W家属院?”
“嗯!”郝宁看林雨桐:“你是警察吗?”
林雨桐只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约你出来一块喝茶?”
郝宁没回复,好半天才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也不大会说话。”
“熟悉了就好了。”林雨桐也说:“我是在熟人面前能说,啥也都说。但是在生人面前也觉得累。”
她好像很惊奇的样子,“真的吗?我看你很厉害。我见其他人跟展堂说话,都不会那样……你比他都厉害……”
“图SHUJI不会高兴你这么说的!”林雨桐随口开了个玩笑。
郝宁便笑,又是好半天才道:“你别对他有成见成么?我怕你跟我爸说的时候……不就是没跟我结婚这事吗?没事的!谁叫我们俩命不好呢。图洪涛那王八蛋,当年收了人家八万多的礼,展堂根本就不知道,结果钱拿了不给人办事,人家闹起来了,他就说是钱给展堂了,不关他的事,这事是辛SHUJI处理的……”她惨然的笑了一下:“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明白!
她是说当时刚踏出校门才参加工作的图展堂,把把柄落入辛家的手里了。八十年代初八万的贪污款,那是够判刑二十年的。尤其是有过一段时期的严|打,若要是刚好在那个时期,判死刑的都有……一边是牢狱之灾一辈子得在里面度过前程尽毁,一边是接受人家的好意,隐下这桩事。所以,娶人家的姑娘就顺理成章了。
“我不怪他。”郝宁只笑:“活着就好。真的!他外公外婆舅舅都是被迫害到不行,喝了老鼠药死了。他妈疯了,不知道是失足落水淹死了,还是装疯都装不下去了自己寻死了。我妈倒是怕死,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一边是良心上对我爸过不去,一边是惧怕过那种受迫害的苦日子。一辈子都像是被迫害的……一边恨图洪涛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边又嫁给图洪涛想过正常人的日子……结果发现日子不像是她想的那样,然后又各种的恨,到底是恨打了胎,恨对我不好,还是恨没叫她过上好日子……我都说不清楚……”
这可真不是一个什么好话题,幸而半小时到了郝宁没发短信过去,结果图展堂又打了电话来,把她的情绪拉回来了。
晚上开车,林雨桐开的很小心,两个小时的路程,接近三个小时才到省城。
半夜十二点才去的别墅,在里面说了老半天的话,出门的时候都两点半多了。林雨桐再看看表,快六点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先给四爷打电话:“我到了,人直接送过去?”
四爷已经起了,“我给姜有为打电话,叫他在门口等着。你暂时不用进去了。”
成吧!
车到省W家属院的时候,不光姜有为在门口,四爷也在。跟在边上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的斯文小伙子。车子刚停下来,那小伙子就来开副驾驶的车门,“姐!”
郝宁‘嗯’了一声,从车上下去了。
这小伙子扶了郝宁下去,就过来伸手跟林雨桐主动握手,没叫林总,反而叫:“林姐,这次辛苦你了。”
林雨桐和对方握了一下,心里想着,这怕就是郝安|邦的过继来的儿子,郝丰。
看这俩姐弟的样子,也不是很陌生。
郝丰接过四爷从后备箱取出来的箱子,拉在手里,跟林雨桐和四爷道:“……昨儿老爷子去视察煤矿去了,不在家,不过刚才打电话了,说改天请你们家里吃饭。”
这是说知道四爷和林雨桐辛苦了,认下这份人情,允许上门走动。
结善缘嘛!
四爷客气的叫他们赶紧回去安顿,郝丰请姜有为代为招待,然后这才带着郝宁进去了。
姜有为指了指林雨桐的车:“上去说话。”
三个人上了车,林雨桐才把大致经过跟两人说了,又跟姜有为特别交代了郝宁的精神状态,还有心理医生的电话也一并转交了。
正说着话呢,四爷的电话响了,是常平打来的:“人找了,在G东这边……果然是想偷渡……”
四爷低声说了一句:“你等五分钟。”
挂了电话又跟姜有为说了一声:“那个经理找到了。”他忙着给关厅打了个电话,那边就知道怎么办了。四爷这才再给常平拨过去:“人看好了,晚上就有人过去接。”
交代完了,见林雨桐一脸的不解,四爷就道:“关厅的协查通报发下去却没找到人……就得防着有人杀人灭口……”
这是听了林雨桐说,从图展堂那里听说牵扯到京里的衙内,再联想到关厅的协查通报下去半点回响都没有,可这人却被常平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试问接到协查通报的真心配合了吗?这么一说,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人家的手长着呢,小心没大错,别人都信不过,只信得过自己人。悄悄的往回押解。
姜有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杀人的人,剩下的事就是细枝末节。没叫人逮住咱们的把柄,对方就不会在这种细节上纠缠。”
算是把一半的心里负担给卸下来了。
然后又问林雨桐其他的事,比如,你觉得这事跟那个叫云溪的保姆有关?这一类的话。
当然,云溪打配合的可能不知道具体的事,但要说她无辜,却也真未必。
还有一件事就是:“图展堂的儿子肯定是抱养来的,孩子的出生日期肯定也不对。他怕是那个云溪的亲儿子……”
姜有为便明白了,她是叫自己把这些事跟领导说一说,不要因为图展堂的事跟郝宁太拧。其实这是多虑了,图洪涛是图洪涛,图展堂是图展堂,老领导的心胸没那么小,他要是真想压着图展堂不得出头,他是如何做到副厅的位子上去的?
这种任命可得在省里通过才行。老领导真要拧着,那他这辈子就得在正处止步。
但是道:“我知道了。”这有些事还得跟领导汇报,也得进去给郝丰交代一声。他就顺势下车了,跟四爷和林雨桐分别握手:“大恩不言谢了!”
不说带回来了郝宁,真有个什么事这边好应对。就只悄无声息的见了图展堂,谁也没惊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摸清楚,只这一点,就真帮了大忙了。
他是真心感激,“过段时间,这个事过了,我专门设宴,请两位。”
利益捆绑在一块的人,说这些就多余。
回家之后林雨桐可是能睡个好觉了。孩子们上学去了,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在游泳馆呢,家里没别人,她洗了澡就睡觉:“别吵我,我不想吃也不想喝,等我睡起来再说。”
她睡了,可四爷没闲着啊!
很多林雨桐说的猜测,他都得叫人查的。查出来之后,整理到一块,
杀人案子好查,逮住了这个经理,回来关厅要是再破不了案,那他不用穿那身警服了。至于是牵扯到这个衙内那个衙内,杀人案之后还有没有指使的人,这都不用去想。辛家那边不会抓着案子中间的细枝末节抓着不放,而郝安|邦为了稳定也不会节外生枝往下深究。毕竟深究的话,除了杀人犯百分之百会‘意外死亡’之外,其实什么也得不到的。这种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
郝安|邦叫体制外的人插手管这事,其实得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女儿郝宁。
图展堂都知道只要妥协就能过去的事,郝安|邦会不知道?他不过是试试看看能不能不用妥协的办法先把自家的人摘出来。而另一方面,牵扯到郝宁的事,就牵扯到很多不能也不想叫人知道的私事。而这些事,郝安|邦只怕都没叫姜有为知道。
就比如郝宁的精神状况,郝安|邦知道吗?肯定是知道的。但那样的性子,其实一个人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搁在家里,总是有一些愿意想起或是不愿意想起的事来刺激。再就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他对图展堂持一个很谨慎的态度。不另眼相看,也不特意打压。鉴于郝宁对图展堂的无条件信任,他想查都没法查。还怕万一图展堂是个心里存奸的,察觉到这事之后再把这事变着法子的透给郝宁。那时候,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父女关系,可能真就马上土崩瓦解了。
这些个事,四爷也不做评判。实事求是的写上就行了。至于郝安|邦怎么判断,那就是他的事。
林雨桐一觉睡到第二天,四爷把该打听的也打听到了:就像是林雨桐猜的那样,图展堂的儿子是抱养来的,抱来的时候就不是婴儿。云溪就是那孩子的亲妈,也是辛欣的表妹。云溪在乡下,结婚早,生了俩儿子。大儿子比小儿子大一岁。后来当官的亲戚家要领养一个,她家要了三万块钱,把孩子给了人家了。后来辛欣死了,人家要把大的送回去,她主动去做保姆,一边照顾自家的孩子,一边照顾辛欣的女儿。云溪在乡下的大儿子高中毕业,混了两年了,前不久却被安排去了香GANG。而云溪更有意思,婚姻记录上是离异,时间是五年以前……但他的丈夫好像不知道,老家人还一直以为人家是夫妻,老婆在亲戚家帮忙带孩子,男人在家种地。
至于说图展堂娶辛欣,叫人打了图洪涛那老小子一顿,这家伙什么都说,还真就是他当年收了人家八万七千块钱……
林雨桐看了这些资料就问四爷:“他一个技校的校务,谁求他多大的事啊,在八十年代初给了这么一大笔巨款……”
四爷点了点辛SHUJI的名字:“这就是设了个套子!”八成是家里孩子看上人家小伙子了。
林雨桐耻笑一声,把东西一扔: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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