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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骜拍着徐主任的后背,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样吧,我给您看个东西。”
说罢,他拉开了自己的一个随身包包,从里面抽出一叠东西。
那是一小叠大团结,还有两张黑白照片。
“这么冷天儿,让大家辛苦跑一趟,都是我害的,在镇上吃顿好的歇歇气儿吧。”他先把钱偷偷递过去,然后又话锋一转,
“书记,您也知道我这半年一直低调,咱吴越省跨省插队到你们徽省来的知青,也是不多的。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背井离乡么?”
“你小子一开始神神秘秘的,鬼知道你怎么回事!”徐主任无所谓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把钱往外推。
顾骜在会稽得罪人的那些事儿,属于潜规则,当然不可能记录到档案里。在他主动低调的情况下,徐金辉接收了他半年,也不知道顾骜的来历底细,他也懒得管。
“这就跟这张照片上的人有关了——我姐原来在会稽的一个国营茶场插队。可惜那里的枢机儿子,看上了我姐,想要用强。
偏偏他还卖推荐上大学的资格,玩弄其他妇女,还当卖国贼把国宝卖给曰本人。我看不过去,一时冲动就让那枢机父子都枪毙了,断子绝孙。只可惜也得罪了人,在本地混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来没人知道我底细的地方插队……”
听顾骜轻描淡写说到“断子绝孙”这四个字时,徐金辉没来由一阵蛋疼。
再看手头那两张黑白照片,以及上面黑漆画着大叉的倒挂名牌、被枪毙前后的脑袋对比,他对情况也有了新的评估。
很显然,被顾骜灭门的那家,是乡长级别的,比他徐金辉还高半级呢。
“你家是干什么的?”
“也没干什么,只是恰好眼下在服务于一个上达天听的大工程,具体不能说。主任,我也是诚恳地跟您讲道理,我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儿,但您也不能由着外人诬告我对不。
我可是清清白白,跟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复习、我借给他们数理化的资料,他们帮我复语文政治。这是再纯洁不过的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了。
不信你问问这位严同学,哦不,应该叫严老师了。他是高中毕业后,已经在马钢中学当语文老师了,这次听说恢复高考想再搏一把。大家都是上进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有污秽交易呢?”
徐金辉脸色数变,也知道顾骜理直气壮,终于妥协了。
他不着行迹地把辛苦费一抹,塞进袖子里,说道:“行,你安心备考。有事儿我都给你压着,一直到你考试那天,我派人送你去考场。”
说完,他的手狠狠一紧,把那一束大团结都攥得湿了。
……
1977年12月10日,徽省高考的第一天。
作为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年,77年的高考有太多随行就市的仓促迁就,都是后人无法想像的——
各省自行命题、各自安排开考时间、自行安排监考制度……
这样的混乱,难免会带来不规范和舞弊,也容易遭到曾经推荐制度下掌权的既得利益者的反扑。
但总的来说,还是瑕不掩瑜,为新时代的人才选拔奠定了标准。
徽省各地,接到高考通知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的。但教育厅定下的考试日期却一点都没有延后,甚至在华东数省中算是早的——比消息最灵通的沪江市,都还早了一天。(最晚的是胡建省,16号才考,几乎比别省晚了一周。)
这样的安排,固然会让本省考生复习准备的时间被压到最短,但也解决了一些其他更实际的问题——
徽省大部分疆域在长江以北,属于南北交界的省份,又不靠海,所以在华东五省中,冬季气候是相对寒冷的,也从来没有供暖一说。
建国数十年来,有关部门从没有过冬天组织高考的经验,眼下不得不考虑气温的因素。
拖得越晚,天气越冷。
为了考生少挨点冻,早考早超生。
这种奇葩的理由,生活在空调时代的人们,恐怕想破八个脑袋都想不到。
此时此刻,顾骜却要亲身经历这一切奇葩。
他穿了一套新的蓝布中山装,里面穿着毛衣。与其他早早穿起了棉袄的考生相比,显得非常精神。
农村考生,是按照公社和生产队排的考场,所以跟顾骜同场的,几乎都是独山农场的知青。为了防止作弊,只是在排座位的时候,按照不同生产队间隔纵列排开。
随着开考的锣声响起,第一门语文开考了——你没看错,不是电铃声,而是那种打更的锣声。
卷子发下来,顾骜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审题。语文和政治是他相对担心的,英语和数理化觉多不是问题。
但仅仅瞥了几眼,他就大跌眼镜。
不是题目太难或者太简单,而是太少了。
命题老师真是惜纸如金。
语文这种在顾骜记忆中、应该有大段大段题的科目,竟然把全部题目,都塞在了一张A4纸尺寸的卷子上。
搁几十年后的话,卷子没个十几页,命题老师好意思见人?
“满分100分的卷子,作文70分?注音填词、造句分析,才15分?古汉语翻译15分?难怪一张纸就印下了,真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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