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第六师团之末日（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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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犹如巨兽般蛰伏在大地上的北平城上空，被一层层各种颜色的烟雾笼盖，连续数日大战，数百吨上千吨钢铁火药的爆炸，导致方圆百里之地满目狼藉，浓重的硝烟味在炎热的夏日里久久不能散去。

宋哲元和一众29军高官幕僚上了北城墙，从德胜门上遥望北方，灰蒙蒙烟雾之中，仍在此起彼伏不停制造噪音的爆炸，引发的一团团一闪而逝的光焰，令他心中一阵的忧喜交加。

日军同意调停，暂停战争了。这对他来说可谓是大好事，头一次能够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与日军打嘴仗，可谓是数年以来极少出现的局面，令他不由有种扬眉吐气的愉悦。

但再一想造成这一切的人，其实不是他而是朱斌，他调动全军十万人苦战数日不过守成，真正给日军制造沉重打击的，却是朱斌的麾下，甚至他如今最得力的炮兵，也都是朱斌暂借的，这功劳算起来，他真的没多少。现如今，全国上下的报纸、电台、电视上，都在众口一词夸耀朱斌的功勋，首当其冲的他，却排在其后。

憋屈么？自然有，可宋哲元还不能计较这个，因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切都由不得他左右大局，华北的情势，随着这一仗的胜败而发生不可逆反的变化，他注定要成为历史，被一代新人无情的拍死在沙滩上。

想起明明有了〖中〗央谕令。朱斌仍旧命令手下继续向日军进攻，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宋哲元不由的颓然叹气，明知道胜利就在眼前，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旁边的人基本都清楚他为什么叹气，秦德纯宽慰道：“总指挥何须如此，今日战况未明，遽然与日军媾和并非良策，即便和谈，也要分清上下主从。打一打，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参谋长张樾亭也赞成道：“日军桀骜难驯，惯于用此等伎俩拖延时间增强战力，若是信了他们，会吃大亏。谈和不如打和，若能乘此一战把冀北日控区收回来，从容部署防卫，对日后冲突。大为有利。”

副参谋长张克侠及副军长佟麟阁等人纷纷颔首，他们都是乐于见到小鬼子吃瘪的。

宋哲元心中一片悲凉，众叛亲离啊！虽然都是自己的部属手下，但却都不跟他一条心，就连当初犯糊涂的张自忠，而今对抗日持坚定态度。至于打完了之后。这地盘上还是不是自家的私有，却都不够重视。难道这些人不知道，那朱斌就是一头猛虎，吃完了〖日〗本恶狼，会窝在这里不走的么？

以那厮的蛮横作风。如今普遍享乐的29军上下，能有多少人可以继续在军中混下去，而不是像韩复榘的铁杆那般被扫荡一空，难以预料！从宋哲元本心看来，只怕幸存者会寥寥无几。

只是眼下情形由不得他掌控了，朱斌的主力部队。已经兵临城下！

离着外城不远处，一片钢铁洪流正于夜色中滚滚前行。在王樟堂独立坦克团傍晚时分绕过之后，第29师第169炮兵团、172机步团两部人马离开南线战场杀了过来，从德胜门城楼远远看去，那体型庞大的各种炮车和补给重卡、步战车、坦克车不见首尾，两军交战数日后被打成烂菜地的外城，几辆巨大的工程车当先开道，硬生生推开几条通道粼粼前行。履带碰撞的脆响，发动机出力的轰鸣，离着几里地清晰可闻！

“好一群钢铁雄师啊！怪不得日军溃败若此，对上如此庞大的军力，谁也抵挡不住！”

佟麟阁副军长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机械化部队，一想到那成百上千的钢铁怪物横行于大地之上，所到之处尽成齑粉，他就忍不住浑身热乎，倘若自己有此强大雄兵在手，何惧日寇淫威！

这话引得一群人纷纷表示赞同，宋哲元嘴里一阵发苦，觉得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这些人糊涂哇，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越是强大的外方力量塞进来，他就越发失去了主导权，等干掉了日军，还有自己呆的位置吗？

有心说两句，但看看他们的眼神表情，宋哲元很明智的放弃了，也罢，半辈子戎马，如今能混个晚节保全也不枉此生了，下面怎么发展，爱咋咋地吧！

“轰！轰……！”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肉眼可见的，在几公里外的清河镇方向，一片耀眼的光华骤然闪亮，巨大的声音动地而来，震得人心脏发闷！

“是列车炮！开始进攻了！”

这声音众人太熟悉了，一直在陆军混的老军头们头一回见这种大玩意，连续几天的轰炸让他们从初期的惊叹敬畏，到后来发现其巨大威力的振奋惊喜，再到逐渐的麻木习以为常。现在，大炮又一次的轰响，意味着新的进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