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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规!
关洛阳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众多义军头领的脸色,都有微妙的变化。
实际上,梁山会拿出神蛊这种东西当做诱饵,召集他们来开这个大会,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但是在大多数义军头领心目中,梁山所图,约莫也就是义军总盟主之类的头衔。
就像是当初汉朝末年的时候,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也会有一个盟主存在,对夺得盟主之位的人来说,自然是极大的荣誉,更会有实在的利益。
可是要说这个盟主对其他的诸侯能有多强的掌控力,这也不太现实,更多是具备协调的权力而已。
而现在,盟主谁属还没有确定,梁山就敢说出“军规”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话来,立刻激起不少义军头领的反感。
卢俊义暗自摇头:“先声夺人的本意是好的,但做的过了火,可就显得不智了。”
李太子队伍中的鲍佩松、崔道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他们本来就有扇动在场义军,先把梁山压下的心思。
现而今梁山做事这么霸道,简直是正中他们下怀。
“哈,你就是梁山大头领关洛阳吗?”
鲍佩松扬声说道,“在座的各位,应你之请来到这里,本来都是念在梁山敢为天下先,攻打官府,举起反旗,这才给你几分面子。”
“但各路义军头领哪一个不是英雄人物,你这样蔑视我等,恐怕不是仁人志士该有的风范吧?”
崔道成也附和着说道:“自古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梁山这样气量狭小,傲慢无礼,看来绝非神蛊明主。”
周围静了一静,武胡把酒坛拍在桌上,说道:“我看梁山大头领也不过是失言而已,不如先将神蛊交托在场中,然后自罚三杯,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吧。”
“说的对,梁山以神蛊为名,请来我们,到现在还不把这件神物拿出,确实不该。”
不少义军头领按捺不住,接连表态。
“就这么做吧。”“几位头领说的在理。”“梁山固然强盛,我们也未必怕了。”“快快拿出!”……
他们不仅是口头表态,身上的气息也隐隐躁动。
坐在长桉、石桌后面的那些义军头领,一个个的身影都变得高大起来,身上闪烁彩光,或者簇拥云絮,又或者燃烧起暗红色的浊气烈焰,有的身影看起来还是平平无奇,但在旁人的视野之中,却已经拔得更高,饱含着超出凡俗的深沉特质。
很快,这些人的五官已隐没在高处的阴影之中,变得模湖,一起低头俯瞰着关洛阳等人。
关洛阳面带浅笑看着这些人,环视场中,把几个到现在还没有贸然开口的人记了下来。
他向某个方向问道:“还未请教,这位是?”
沉默不语的石生左右看了看,发现关洛阳确实是在问自己这一桌,便起身说道:“我叫石生,从两浙来,这是我好兄弟陶宗旺。”
“好。”
关洛阳再转头看去,眼神每停顿一下,被他所注视的人,自然生出感应。
片刻之间,方腊、张万仙、琼英、高托山等人,就已经相继报出名号,有的是本人开口,有的是身边随从代为出声。
这些人的做派,显然也没怎么将其他义军头领放在眼中。
鲍佩松动了怒气,饱运功力,喝道:“诸位……”
“诸位!”
关洛阳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开口,他脸色一肃,吐出这两个字来,如同两道重锤轰在众人心头。
刚才放出气势,想要联合起来镇压住梁山之人的那些义军头领,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脑竟然有些发昏,外放的气息,不由自主的被压回他们各自的身躯之中。
区区两个字,场中纷乱的气势,那些居高临下的错觉幻影,顿时被一扫而空!
有人坐都坐不稳,下意识的扶住桌面,甚至打翻了桌上的酒壶,脸色难看至极。
酒壶碰在石头上,碎裂开来的脆响,听在这些人的耳朵里面,此刻竟是这么刺耳、清晰。
而这些人里面,最难受的莫过于脸色忽红忽白的鲍佩松了。
论实力,他自然不是这些人里最弱的,但当时只有他一个是提起了十成功力,想要施展音波功的,结果,被关洛阳那两个字一堵,浑身功力都狠狠的动荡了一下,浊气反溢,冲击内脏,满嘴都是铁锈味。
“噗!”
鲍佩松呕出一口血来,满眼震惊、怨恨的看过去。
关洛阳根本没有半点目光放在这人身上,声调平缓的说道:“各位原本就是已经受不了官府的压迫,才奋起反抗的人物,乍一听我提到军规,自然会有些不满。”
“但我们义军的军规,自然跟官府的规矩不同。或者说,正是因为要把我们义军,和这个腐朽朝廷的所作所为区分开来,所以才更需要军规的存在。”
“这个朝廷,就算残暴不仁,苛虐无道,毕竟还是掌握着大量的兵马,如果没有明确的军规,把我们天下义军的力量都团结起来,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道。”
方腊也已经带着他手下的人入座,坐北朝南,此刻说道:“天下义军联合起来,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不过军规到底该由谁来制定,诸多头领之中,究竟哪一方可以做义军的总帅,似乎还需要商榷。”
张万仙悠悠讲来:“神蛊是在梁山手中,但梁山也将会是接下来朝廷兵马首要针对的目标,你们当地的兵甲、人手,终究只有那么多,继续独占神蛊,也未必有利。若是单凭这件奇物,就想坐稳总帅的位置,还不足以令我信服。”
琼英忽然开口:“我倒是比较好奇,梁山修缮出来的军规是什么模样的,总帅谁当暂且不提,不如先把军规给我们看看吧。”
高托山拍桌道:“我也有点兴趣,拿来瞧瞧。”
关洛阳一挥袖,空中飞出十九道文书,落在各个义军头领桌面上。
石生看着自己面前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不禁轻咳了一声,悄悄转头去看陶宗旺。
陶宗旺凑近过来,苦着一张脸:“你别看我,我也不识字呀。”
“这些军规虽然几经修缮,其实总结出来格外简单。”
关洛阳的声音传来,适时的为那些不识字的义军头领讲解。
“第一条,凡义军中人,不得侵害平民百姓,不得有意损毁房屋,劫掠财货,掳掠妇女。”
“第二条,各地义军每经一战之后,要清点人数,查明损失,说清胜败战果,向义军总帅处汇报,行军转移,攻打官府之前,要提前三日汇报。”
“第三条……”
这些军规,确实非常简单,总共也不过十一条而已,众人听过一遍,心里便有数了。
众头领中,有石生这样听着听着便频频点头的,有张万仙这样面露感慨之色的,有方腊这样边听边思考的,但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
高托山就大笑起来:“这军规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不许大范围的损伤庄稼,不许到普通百姓家里搜刮粮食,那如果遇到围剿,急行军的时候,难道还要白白让我的弟兄们绕路挨饿吗?”
关洛阳身后有人说道:“我们做过实际的查验估算,只要义军能保持一定限度的胜绩,那么光是查抄当地官府、土豪劣绅、官商勾结的豪族家产,都足以供应义军所需,甚至还有所富余。”
高托山一眼扫去:“你是什么人,敢说这样的大话?”
“在下李开先,现为梁山谋士。”
关洛阳只带了四个人来,三男一女。
李开先从他背后走出,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也曾是御笔点中的进士,上面那番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我梁山攻下泉城之后,查看泉城知府衙门跟各地往来的公文信件,细细估算之后,得出的结论。”
“大宋以富庶着称,当今天下并非荒年,长江黄河也没有大的灾情,各地资粮富足,只不过到不了百姓手上罢了。”
“而义军,就有机会将那些穷奢极欲,贪心不足,哪怕腐烂也不肯转出的资粮,用在正途上。”
高托山眉头紧皱,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话能用来反驳。
卢俊义说道:“但是保持胜绩这个前提已经足够艰难了,就算是一胜一败这种比例,大半义军也做不到吧。”
众人一噎,勐然转头看他,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也真是不会说话。
关洛阳轻轻笑道:“所以,要想做义军的主帅,就要能帮到其他义军,要能在面对朝廷的时候,不断获得胜利。”
高托山站起身来:“那要怎么比?摆出擂台,我们这些做头领的亮亮本事?”
“头领的实力很重要,统兵的能力也很重要。”
关洛阳说道,“确实要比,但,要先比兵法。”
兵法如何比?
公孙胜走上前来,拔出松纹古定剑,念念有词,往峰顶中央的空地一指。
山上荒草隐没,石像沉埋,地面的泥土如同细沙般流淌起来,许多土块次第升起、沉降,井然有序,在这峰顶草地的中心位置,勾勒出一片微缩的山河大地。
山峦丘陵,蜿蜒河水,巨细无遗,中间还有一座半人大小的森严城池,有河流穿过城门,直入城中,城外不远处立着一座小小的界碑——沂州。
“贫道等人奉大头领之命,连日以来施展飞腾之术,遍查沂州山川地形,造出这一座推演所用的沙盘,其中种种比例,都与沂州的真实山水无异。”
公孙胜说话间,把腰间一个布袋摘下,往空中抛去,袋口张开,喷出一道昏黄浊流,落在沂州山水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斑斑点点的黄色小木人,不断向四面八方迸射开来。
众义军领袖仔细看去,发现那些小木人只有成年男子的一个指节大小,但四肢俱全,而且能跑能跳,殊为奇巧。
甚至那些木头小人,还分出了不同的兵种。
有的身上写了一个马字,脚底下被凋刻成小小的车轮,速度明显比其他木头人快一点,体型也更大一点,重一点,代表的就是骑兵。
有的木头小人,手臂中空,可以弹射飞针,代表弓箭手。
还有持长矛的,持盾牌的,身上写着粮字,代表押运粮草的。
很快,成千上万的小木人,就在那片微缩山水之间,均匀的分开、列阵。
当初刘慧娘所率领的那支机关偃甲部队,被击毁之后,关洛阳派凌振他们废物利用,改造成了这许多玩偶模样的小木人,也颇费了凌振他们一番心思。
公孙胜说道:“我梁山如今数万兵马,勐将如云,要是靠人多欺负人少,就算压过了各位头领,也显不出兵法上的造诣。”
“这些木头小兵都是一样的身躯,一样的气力,各位头领或者手下谋臣都可以下场,各挑两千,以沂州城为目标,互相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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