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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承彰武年,开春,戚漆告辞,章匡送行,出章丘十里开外,两人惜别。
戚漆向南走,经亭山县入兖州,途经泰山,于山下膜拜瞻仰一番东岳后,翻越群山,第二天抵达兖州城内,包下一条大船走水路,当夜至徐州,半月之后顺运河线进入长江,在扬州过夜。
半个月里章采自是缠着戚漆讲故事,戚漆库存挺足,先后讲了幽州许家、平州公孙家、蔚州公山家和云州王家的发家故事及后代将才的故事,章采都一一记录在《异闻见录》中。
在扬州,让章采体会体会这座淮东重镇、帝国名列前茅的奢侈城池里一夜的豪奢后,次日一早起锚开船,朔长江而上。过扬子江,览江上万千花船;经秦淮河,河上名妓歌舞莺莺燕燕;经长江南北州县,至江州,鄱阳湖上游船点点,江岸湖边尽是商铺行人,那沿江沿湖向内伸展的房屋鳞次栉比,让人找不到半分农田青苗。繁荣的商业,滑荡的游船,众多的人口,仿佛一幅画卷,绘制了好一派盛世气象。
今夜要在江州过夜,全船的实际管事儿人戚统指挥着停船靠岸,差遣家人去城中旅社包房,留下几个人看船,请戚漆老头下船上岸到章采的舱里不见她人,正要寻找,扭头一看人就在船头傻站着。
“喂章采,要下船了。”戚统走上前去碰了碰她,“你真是厉害呀,你个北方人居然不晕船?对了一直没问你,你会水吗?”
章采点头,淡淡道“我小时候跳进济水里抓过鱼,勉强会点。”
“哦,那就行。你要有什么身体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听爷爷说水土不服是很危险的。”戚统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下船了再看,要不你今夜住船上看个够?”
章采指了指那片鳞次栉比的房屋群,又指了指旁边一条游船上正绑船绳的干巴瘦老头,满是补丁的衣服衬托他黝黑脸庞,送走客人后挂起“不营业”的招牌,用脏兮兮的手吃着黑漆漆的面包,掉落的面包屑拾起放进嘴里。
“你说这个撑船的老汉,能在那里有一栋房子吗?”章采失落道,“在郓州在宋州,无论如何民众还有土地可以耕作,可江南道呢?一路走来可有百姓能够耕种的土地吗?”
戚统无奈的摊手“女人哪章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江南人口很多很多,比你想象的要多,无法满足每人都有一块儿土地。”
章采赌气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戚统顿了顿,说道“是有办法,比如发展手工业、旅游业、商业,填补众多的剩余劳动力我听说苏州、杭州、湖州那边,工厂扩建增设织机,每个织机需要两三个人使用,这样一来有很多无地百姓进入工厂,用生产出来的布帛绸缎来换取粮食生存。”
“织布啊”章采道,“织布我知道,我干过,但增设了织机不增加蚕丝,无非是能织半年的变成能织个月的。养蚕时间太久,种棉挤占粮食,就怕有布帛绸缎,却换不回口粮。”
“你知道朱韬吗?”戚统突然问道。
“朱韬?”章采疑惑的摇头。
“那你知道花石纲吗?”
这下章采十分肯定的点头!
花石纲章采听说过,这个名称已经是臭大街了,并且在心里骂过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缺德到家”的恶棍提出的“馊主意”!
花石纲顾名思义,采奇异怪石,伐珍惜花草,如灵璧、慈溪、武康诸石;苏杭明台花竹、杂木、海错;福建汀泉异花、荔枝、龙眼、橄榄;雷崖椰实;潭岳木竹、文竹装船运往北方及商贸繁盛富贵之地贩卖,每十船为一纲,故名花石纲。
“花石纲起自帝国江南道,民间皆言花石船队所过之处,百姓尽发钱谷、民役,更有甚者为使船队通行,拆桥凿城,令江南民怨沸腾。”
戚统摇摇头“章采,你这话是在市井听得吧。”
章采点点头“这是民众的声音。”
戚统轻笑,随后趴在章采耳朵边说起悄悄话。
“其实这话我也听过,跟狗屁一样。你先别激动,实话告诉你,市井的那些传言都是东林党人故意传出去的,只为造谣抹黑花石纲,江南的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花石纲这件事就是朱韬主持一手操办的,朱韬是帝党中人,是陛下的心腹大臣,委派到江南来就是来替陛下赚钱的。江南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日后再说。”
“朱韬来江南第一步是查税,第二步是清丈土地,既动钱又动地,为此江南诸贵族损失惨重跟朱韬打起擂台,于是朱韬开始兴办花石纲,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取走贵族的财产,这也就是流言里尽发钱谷、民役了。动得不是百姓,动得是贵族!”戚统道。
“单就杭州,朱韬从当地贵族手中夺过万亩水田,全都发还百姓,免税三年。那花石纲运到北方,在润州、扬州、宋州、汴州、洛州、魏州甚至是帝京贩卖,获利百万呢。”
“花石纲的利润加上从贵族手里扣出来的钱,还有打击贵族抑制土地兼并,非但江南的税收比之前多,自耕农比之前也多了,而且江南百姓还给朱韬立了生祠。”
章采一一听后,有感而发道“这个朱韬是位勇者,也是个好官。”
“好官?他的官风现在是酷吏。”戚统言道。
“得罪了帝国的贵族,朱韬是不会有好下场了!”
这话让章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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