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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良骨伶所掌握地球知识的渊博程度,艾山山已经不感到奇怪了。看来骨人们澹出了自己视野的这段时间中,他们全家都在悄悄恶补。
恶补的效果明显,至少艾山山现在已经完全将良骨伶当成了可靠的顾问。接过她递来的书稿后,深吸一口气说:“良骨伶,你事前读过吗?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良骨伶正色站直:“小伶没有故意读过,但里面的几个字眼碰巧被我扫到了那么几眼,好像碰巧都是咱们一家考证过的字词。”
艾山山撇嘴,也只能无奈点头:“行,行吧。哈,我真是等不及见识一下左吴笔下写的东西有多深情了。”
说完,这书稿终于被她翻开。艾山山本来以为映入眼帘的将是肉麻无比也露骨无比的矫揉造作的,却没想到里面的字词让她大脑宕机了一瞬。
全是生僻字,断字断句也不符合当下人的认知。为了不让自己今天的行为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艾山山用的翻译软件也是离线版,没有下载对应的字词库,最终的结果便是让她两眼一蒙圈。
就这么认输有些丢脸,艾山山抿嘴,朝良骨伶有些尴尬的笑:“啊,啊哈哈,这些是什么字?什么兮什么俟的,写这么生僻干嘛?”
良骨伶晃晃脑袋,把她同家人恶补的知识给轻松摇晃出来:“语言会演变嘛,古代时的清晰和押韵,放到现在来看就成天书啦……”
艾山山挑眉,脸色意味深长:“那看来地球的古代文化比我想象的还要厚重,厚重到让可以破解失落文明遗迹中那些再无传承的文字的翻译软件,都无从下手的地步。”
海妖反应过来了,就算她视界没有联网,也不至于让翻译出的结果依旧是叫人读不懂的乱码。
良骨伶依旧胸有成竹,她停止了摇头晃脑,脸上泛出一丝苦笑:
“因为小伶刚才说的,其实都是场面话。实际上,翻译软件翻不出来,是因为陛下太过注重模彷《诗经》的风格,画虎不成反类犬,其中还夹了他许多原创的单字,才让这些语句叫人半懂不懂的。”
艾山山笑了下:“那你是怎么敢拍胸脯,说你完全懂了左吴的天书?”
“呀呀,那个补习班的墙上有陛下亲自写的注释,还有补习老师皓首穷经给他弄出的修饰,让难搞的学员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东西,也得是补习班老师必备的本事。”
良骨伶点了点她梳着蘑孤头的脑瓜:
“至于陛下写的这些嘛……那补习班老师说这是模彷‘郑风’写的。所谓郑国,就是人类春秋时代的一处四战之地,夹在两个大国之间,所以时常需要弄一些宴会宴请其他国家的使者,在宴会上作诗。而这些诗,也就是一些外交黑话了。”
“郑国民风开放,它的外交家也颇受影响——”
“比如说,郑国为了生存,总会在晋国和楚国间立场反复横跳。曾经不止一次的背弃了晋国夹杂着些坏心思的庇护,转而投向楚国的怀抱。那叫什么,对了,‘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就是在说这个。”
“当然,楚国也没什么好心,如果晋国对郑国只是有些坏心思,那楚国就是想把它给整个吞了,”良骨伶接着科普:“如果郑国外交家写了个女子被现任丈夫冷落,然后开始思念前任的诗,那就是在说它对背弃旧盟约感到后悔,想同原先的盟友重归于好啦。”
“……春秋时的地球人是开发出了什么吗,非要用黑话。用比喻、反问和暗示来交流是对付大部分的方法,”艾山山说着,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左吴写的也是给某人的黑话,不是什么情书了?”
“您还真是三句话不离陛下,”良骨伶揉揉眉心:“让小伶把书稿上的内容翻译给您,至于本质是什么……小伶觉得让您自己判断比较好。”
艾山山心中泛起一丝期待:“洗耳恭听。”
只见良骨伶端起书稿,整个人像是变成了沐浴在圣光下的一名准备朗诵神谕的教士,好像天然就该是站在聚光灯下般,饱含深情的念诵:
“期待你们的风采。”
“期待虹桥那头相遇。”
“就像故事的牛郎织女。”
“再见面时,你将我拥入怀里。”
“你告诉我草原在你脸上拂过的风,闻到你身上的芳草味道。”
“我与你倾诉我所经历的盛夏与寒暑。”
语闭。良骨把眼睛睁开,却看见艾山山脸红扑扑的,直到目光相对,她才回过神来。
艾山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把这诗句是在某个深夜左吴念给自己的妄想咽下,深呼吸后说:“真是,还好你提醒了我这是一种黑话,我大概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了。”
良骨伶把书稿放下,饶有兴致:“是什么?可否能讲给小伶听听?”
艾山山点头:“很简单,咱们一行现在不是得跨越宇宙,和对帝特那帮人建立联系吗。‘期待风采’大概是说期待和对面最终相见的意思,什么‘草原在你脸上拂过的风’,应该是说左吴现在最想得到的是有关燎原的消息——”
“我们同对帝特那边的人约好了的,咱们相遇路上的航行,如果遇到了这片银河中其他的幸存者,就要互相分享消息的。”
良骨伶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陛下说,要和对帝特他们‘倾诉盛夏和和寒暑’是什么意思?”
艾山山思索了一番,反问:“小伶,咱们这旅途的一路上,遇见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良骨伶这回真有些迷湖了:“咱们的一路上不是很顺利,小伶一直有在留意航行简报的,几乎每到一处新的星系后,都能马不停蹄的开始下一段航程。”
“对,就是这样,”艾山山眯眼:“咱们这一路上就是太顺利了,顺利得过了头。寒暑,哈,寒暑。确实,除了代表极寒的太空,和代表温度的一颗颗恒星,我们什么都没遇到。”
海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有些事我得去和左吴当面确认,小伶,谢谢了。以后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
良骨伶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事?她当然有事。自己当事人越都飙和氦止,被夕殉道和离婀王所杀的事她一直深深记在心里。可这事过了这么久,越都飙和氦止又是这么小的人物,她不确定新帝联的舰队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
在如今的当下,她甚至不知道记着这些事情究竟算不算是正确的事。
所以。
良骨伶只是让脸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这个笑容她练了无数次,练到如此的自然而然:
“呀呀,有您这句话就够了,小伶没什么野心,在这里安安心心开个小店就好啦。哦对,希望您和我家祖母说说,让她不要每天逼我来加班就好。”
艾山山只是挥了挥手。
然后良骨伶忽然发现她的视界里多了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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