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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东山进绿柳城厮混,曾氏夫唱妇随,为拉拢关系,她住进城主府桃蹊院,整日随商大娘身侧,奉承逗笑,瞧着比正经儿媳向氏还贴心孝顺。
府中济水鲤,已送得有几尾到地龙山,中秋节一起尝过,但九月上旬,两位山神又来绿柳尝鱼。
尝鱼只是其一,重阳节将有群地仙到绿柳酒楼聚会,头回这般待客,怕出乱子,商三儿请两位山神哥哥来助阵的。
遇着事,不好只指望天仙搭救,自家该做的,不能省。
两位山神不白跑一遭,送济水鲤吃。
山神都请来助阵,香烛店鬼婆婆也不再羞涩,磨蹭一个多月后,重阳前总算把自己的命物棺木做好,尝试晋级地仙。
酒道人丢开修行,在荨麻颓废多年,道意消退,寿终前晋地仙,得轻松太多;鬼婆婆这破而后立的,新道意打磨得少,同样容易,也占着运道,真用上心,一举就成。
但这般都有代价,两位新晋的地仙一阶,道意不够精粹,本事要弱好些,按追求极致者的说法,往后泯然于众,难成大地仙,此道并不足取。
商三儿不管那些,听城隍报信,晓得晋级,顿时欢喜,也送上一枚神意丹,除望她早日晋到二阶,更望得复青春。
童氏晋级地仙,嗓子上的伤果然不药而愈,只是多年习惯养成,再加难抑羞意,在商三儿面前话还是少。
便有丹助,地仙晋阶也不容易,梅兴、酒道人、王乾到现在全没动静,唯独肥如意马宽,因曾降过阶,得丹后恢复了旧日修为。
修行讲究过犹不及,六阶以下地仙可借一枚神意丹晋级,一阶就用丹,不怎么合算,不过商三儿、酒道人、鬼婆婆,没一个愿等。
鬼婆婆晋成地仙,可把甄药神瞧馋,左右他在九阶人仙里本事也弱,再打磨也成不了气候,还不如晋地仙得个逍遥,更正经。
嫌家里三位娘子年老,比起曹四,甄药神才是柳絮院中常客,在他看来,家里再闹腾,那是名士风流,不算丢人,但弃掉打磨多年的道意,遭人嘲讽无志气无恒心,倒抹不开脸,便几次到饭馆,怂恿赵婶儿也早晋地仙。
拉个人一起,被笑也有分担的。
如今家里缺佐料时,赵虎儿已能自家跑去杂货铺买,整日追着白鹤闹腾,调皮捣蛋,让张果果这位新寡妇伤心稍解,但又听曹四转告,便三十年期满,离了绿柳城,恐还要遭外间邪魔算计暗害。
任再把害人精城主翻来覆去地咒骂,也已无法转圜,她只得死了满期远走的心。
邪魔面前,道意精粹许多的赵老头也不抵事,城里不安稳,论陪孩儿更久,九阶自比不过地仙,甄药神一劝,张果果大为心动,但她原用的宝器菜刀,用料上不讲究,要充作地仙命物,可差了些,得先换件好的。
靠卖盐渍豆,她已攒下些家底,但想留给儿子,舍不得花,酒道人、童氏晋地仙,加甄药神堪做命物的宝器,全是城主府所备,凭啥轮到她时,就得自己出?
先前遇着害人精城主,要么狠骂,要么不理睬,一时还抹不开脸讨要命物,拖了几日,才在茶坊与商大娘说,想请主家帮定把好菜刀,晋地仙用。
甄药神、张果果寿数都还长,看酒道人、童氏晋级眼馋,也想做地仙,但他俩毕竟都打磨道意多年,是否有那运道,几时能成,就连四方天帝也不敢下断言。
老天爷行事拖延,八月那场大雨下满一天,第二日换了天晴,就让花子讨足十钱,得免重刑。
狗日的泼皮可不是说耍,动手时并不迟疑,真看天气碰运气,许不用半年,他黑狗爷就得交待在石牛脚下,最多临死前供出某位生肖真名,拖一个垫背泄恨。
天气稍好转这几日,花子也绞尽脑汁地猜泼皮心思,天仙给留性命,是要钓余下的邪魔外道上钩,真难信那厮敢忤逆天仙之意,就这般打杀自己。
但也难说,市井泼皮做的废地仙,要不论后果,只凭喜怒厌憎行事,又有何稀奇?那天若不是河神公子殷蛟意外出手,都将不忌指天立誓,当场打杀花狗儿了!
泼皮无赖喜怒不定,反而更难揣测,一意施难承之重刑,究竟是要逼未羊等早日来救,还是有别的图谋,又或受陶千巧、佟梅迷惑,真只为取他性命,免去隐患?莫说黑狗还没有掐算过去的本事,便以大罗修为,算得清,也不会常叹人心之不可度。
受指派打杀泼皮前,想过最坏的局面,暗中也笃定,未羊等出全力的话,定大大出乎天仙意料,得着机,救走他并不难,但遭囚这些日子,定要吃足苦,只也没想到有这般苦楚。
乞讨是旧日活计,如今讨不到就是死,捡起来,倒越发得心应手了,只祈祷神魂伤势复原前,贼老天开些眼,别再给让人整日不愿出门的天气。
艰难煎熬着,到九月初九。
彭望那厮,昨晚就被使唤备佐料,大早上藏夏又去城主府,领回一尾鲤鱼,只等客人们进城,开刀宰杀。
吃鲤要图个鲜,且一尾鲤四十五叶,青牛那肥猪似的徒儿,百里大胖只收到三十叶定钱,恐遭意外坏在手里,倒折本钱,客人不来不会杀鱼。
今日也有秋雨,好在不大,头回开张,百里大胖想得周全,怕花子说出不中听的话,故意冲撞客人,带着徒儿们拉人,早帮他把十枚铜钱讨齐。
碗里钱够,黑狗拍着胸脯担保,便客人们浓痰吐到脸上,今日也定只说奉承话。
未时许,石牛上金铃连响七声,该是吃鱼的地仙客人们到了。
不中用的昔日北山王,跑去西门外迎客,之后泼皮城主带两个充数的山神、新晋的鬼婆婆,与寅虎众弟子中改做哑巴那个,齐进茶坊喝茶。
瘦皮瘦骨的老狗也随着,身量大的骨鹏,落去酒楼后院。
不爱喝茶的酒道人,与那些个只配给黑狗爷洗脚的烂九阶,同样一个不少,他们是直接进酒楼,在二楼摆一桌,下着琼花露喝酒,算城主请客。
不知情的,还以为泼皮城主布下陷阱,是要杀某个大地仙!
百里大胖挣个几十叶,叫绿柳城如临大敌,花子其实想笑。
生肖们若全力动手,各处挤挤,是拉得来二三十个地仙,但多年布置也将毁于一旦。三友确实要紧,但未羊算计的,本不是一两个大罗,绝不会舍本逐末,为个小城废地仙崩坏局面,且各处能使唤的地仙多是遭利诱,好些与丑牛、寅虎门下相似,尚蒙在鼓里的,叫他们进大罗因果地作乱不易,似花狗儿那般不惜命的,更难挑到!
待王乾领客来,一行共七人,其中有两个,黑狗见之就晓得是谁。
一个个状似逍遥,但全在六阶以下,以往听到赤脚仙大名,定都要变脸色。
七名地仙经过十字口,先随王乾拐去礼宾司,等报备回来,王乾自进茶坊喝茶,那七位先在石牛旁顿足,围观他黑狗爷。
有十枚铜钱的面儿,黑狗爷一脸谄笑,还给唱上一段莲花落!
无冤无仇,更没人敢与邪魔外道扯上关系,七名鼠辈既不会拍掌叫好,也不敢露鄙夷之色,面无表情听完,有人叫声“走罢”,便齐进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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