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内苑信步说家国 老泪纵横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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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馀苑晴，高楼章台，玉勒雕鞍，锦屏重重。</p>

大兴宫内苑，秀丽如画，千步廊，廊廊相连；山水池，池水涟漪。</p>

李渊身着常服，头戴黑介帻,肩披绛纱袍，在宫苑的丽宇芳林间，缓步而行，今日游历内苑，并无嫔妃相伴，只一人相随，只见她青衣革带，半袖襦裙,两鬓饰以宝钿，神情怡然,落落大方。</p>

这便是平阳公主李三娘，进宫拜见父皇，正陪他散步御花园中。</p>

“三妮呀，”李渊叫着女儿的小名儿，问道，“从朔方回来后，你数次奏请，想入宫见我,今日咱们父女俩儿不是在殿内相见，而是到内苑来散步，你可知为父的用意？”</p>

“父皇，”李三娘轻轻一笑，“’知子莫若父’，您知道，我是想单独见您，所以让我到内苑来。”</p>

“嗯，”李渊点点头，“按说呢,你进宫来见我，柴绍应当陪同，但我见奏章上,只你一人具名，我便知你的想法了。”</p>

“呵呵，还是父皇了解我，”李三娘嘴角一翘,乐了起来。</p>

“你呀，是咱们李家最聪明的一个孩儿，心地善良又能吃苦，从小便如此，”李渊捋捋长须，笑道，“说吧，单独来见我，所为何事？”</p>

“嗯,父皇，”李三娘收敛笑容，撅撅嘴，稍一停顿，说道，“近年来，大哥和二郎不睦，我很是担心啊！”</p>

“你也有所耳闻？”李渊侧头，反问道。</p>

“父皇，不是耳闻，是我亲眼所见！”</p>

接着，从朔方回到长安之后的事儿，李三娘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末了，将朝廷内外的传闻也讲了讲，最后，叹息道：“且不说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内斗起来朝廷动荡；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吧，兄弟不睦，家业也难以兴旺呀！”</p>

李渊听闻，眉头紧锁，没有吭气，只反剪双手，继续往前走。</p>

李三娘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上去，接着说道：“父皇，前朝的悲剧不能再重演啊！杨勇与杨广的嫡位之争，让多少人家破人亡！”</p>

李渊收住脚步，嘴唇嗫嚅，欲言又止，片刻，才说了一句，“走，前面是紫云阁，随我上去。”</p>

拾阶而上，凭栏远眺，宫阙倒影于河，峰峦重叠于岸，晓春残雪，风拂鬓角。</p>

紫云阁飞建于小丘之巅，玉阶相连，蜿蜒而上，此时，几个宫人站在山脚，躬身等候；阁楼的四角檐下，只父女二人迎风站定，絮絮有语。</p>

“三妮，我这个做父亲的，难啊！建成仁厚，但确实有些懦弱，朝中已有微词；二郎呢，文武双全，天纵之资……”</p>

李渊喉头一梗，有些伤感：“哎，这本来呢，我百年之后，兄弟俩儿一个做国君，另外一个做辅臣，乃是大唐的万幸！然而，二郎心有不甘啊，对太子之位有觊觎之意，明里暗里，我都敲打过他几次，可毫无成效啊！”</p>

说罢，李渊神色凝重，平视远方，眼中现出无限的惆怅。</p>

“父皇，”李三娘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兄弟名分早定，那么,君臣之义便不可动摇，固然，二郎有天纵之资，于我李家、于大唐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但大哥就是大哥，太子就是太子，任何人都不能取而代之！”</p>

李渊吁出一口气来：“话虽如此，可我这个做父皇的,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二郎赋闲在家，不问政事吧？何况,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也少不得二郎领着他的天策府、玄甲军为国出力，三妮呀，我真是难啊！你说，我该咋办？”</p>

“父皇，女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p>

“说吧。”</p>

“常言道，树大分杈,人大分家，既然大哥和二郎不能同向而行，同心而往，那何不依古训，裂国为家，各安其便呢？”</p>

“裂国为家，各安其便？”李渊转过头来，盯着女儿反问道。</p>

“对，”李三娘把头一点，“天下之大,必当姓李，就让两兄弟分而治之，纵然疆域万里,却都是我大唐的领地！”</p>

“分而治之，皆是唐土……”李渊一边捋须，一边沉吟道，须臾,目光闪动，把手一抬，说道，“走，咱们下去，到山水池边走走，你详尽地给我说说，怎么个’分而治之’！”</p>

……</p>

宫苑山明，玉阶曲径,水流池清，楼船入镜。</p>